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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恐同吗?”他说,“我过来验验真伪。”
灯光柔和下去,音响里换了一首大提琴协奏曲,琴弦像在搅动胃部,有些东西翻涌而上,陆周瑜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别跟过来,我就去趟厕所。”
凉水洗过第三遍脸,总算清醒几分,陆周瑜从镜子中看自己的脸,眼睛里血丝遍布,嘴角伤痕累累,下巴上甚至还有个颇深的牙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这幅样子无论如何不宜再次见人,他摸出手机,给班长发了条微信,说临时有事,下次再聚。
收起手机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夏炎斑驳的脸,比起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还未开口,镜子里的人先笑了,声音轻快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陆周瑜。”
顿了顿又说:“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
好一会儿,陆周瑜才反应过来,三年前在山上,他们之间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他转过身面对夏炎,“你想知道可以问我。”
“问什么都行吗?”
“你还想知道什么?”
夏炎走近一步,抱起胳膊,倚在门框上似乎是想了想,才问:“你真的恐同?”
“假的。”陆周瑜回答。
夏炎“哦”了一声,又迟缓的点点头,最后猛然一惊,掏出手机按亮,“我得走了,学校的门禁是十点半。”
他说完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作,沉默一秒一秒落下,直至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陆周瑜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大脑一片混沌,在大提琴曲的旋律中,只能想到铺满地板的血。
最后只机械地说:“好的,再见。”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夏炎问。
“也许会。”陆周瑜答。
对话中断于一个破门而入的醉鬼。
兴许是那句带有主观意愿的推断,第二天下午,陆周瑜到一间名为“一”的画室,推门而入时,在昏黄的灯光里,再次见到夏炎。
之后的一周,仿佛又回到曾经在山上的时光,他们一同画画,吃午饭,下课,走一段路,先途径夏炎坐车回学校的站牌,陆周瑜再独自走回家。彼时他住在陆文渊的别墅里。
年关将近,画室即将关闭,夏炎的大学也在清校中,他家在遥远的塘市,航线很少,抢到票时还颇为兴奋地跟陆周瑜分享。
陆周瑜也向他分享了选拔通过的消息,春节过后去英国交换。
画室关闭那天中午,按约定陆周瑜送夏炎去机场。
海城连续晴天一周,终于憋出一场瓢泼大雨。
画室里只有一把精致的遮阳伞,两人挨挨挤挤撑到站,几乎半边身子都湿透,形容狼狈。
夏炎拉开行李箱,翻出两件外套,递给陆周瑜一件。
“不用。”陆周瑜说。
“换吧,湿着太难受了。”夏炎说,“你不还给我也没事儿。”
进安检的时候,谁也没说再见。
陆周瑜站在大厅,风和雨把天地凝成一块没有裂缝的巨大尘埃,灰蒙蒙的,照不进光。
雨很大,飞机还是如约起飞,手里换下的湿外套沉甸甸的,一拧就落下一凼水。陆周瑜把它团成团,低头塞进垃圾箱,因此没有看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信号灯短暂地划破尘埃,亮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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