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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六月京市难得的晴好天气,阳光透过琉璃巷云家别墅二楼落地窗,碎金般洒在铺陈开来的纯白婚纱上。那繁复的蕾丝花边与手工钉珠,在光线下折射出近乎梦幻的光晕,一如云筝此刻的心情。
她指尖轻轻拂过冰凉柔滑的真丝缎面,想象着三天后,自己将穿着它,挽着周聿深的手,走进那座全京圈瞩目的殿堂。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自小定下的婚约,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童话照进现实。媒体早已将这场联姻誉为“琉璃巷的世纪献礼”,而她,云筝,就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梳妆台上,除了待选的珠宝首饰,还静静躺着一个紫檀木盒。云筝打开它,里面是那块象征云、周两家婚约的传家玉璧,温润通透,据说是前朝贡品。她拿起玉璧,习惯性地摩挲着。指腹划过玉璧边缘时,却似乎感觉到了极其细微的一道凸起,像是一丝极浅的裂痕。她凑近了细看,阳光下,那裂痕若隐若现,色泽也似乎比记忆中略显暗淡。
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感划过心头,但很快被即将到来的喜悦冲散。或许是自己记错了,或许它原本就有这点瑕疵,毕竟是传世之物。她小心翼翼地将玉璧放回盒中,不再深究。婚礼在即,这点小插曲算得了什么?
起身想去楼下看看晚宴的准备情况,经过书房门口时,厚重的实木门并未完全关严,里面传来养父母压抑却激烈的争吵声。
“……那笔亏空怎么补?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是养母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拖下去,铁锈河那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文化IP那摊子就是个无底洞!早知道就不该碰!”养父的声音暴躁而疲惫,“现在只能指望……指望婚礼顺利,周家那边……”
“万一……万一那件事被翻出来……”
“闭嘴!不会的!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岔子!”
云筝的心猛地一跳。“亏空?”“铁锈河?”那些陌生的词汇让她感到不安。她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养父打开门,脸上强堆起笑容:“筝筝啊,怎么了?是不是找东西?”
“爸,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亏空?铁锈河是哪里?”云筝担忧地问。
养母眼圈微红,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你爸公司里一点小麻烦,跟你没关系。快去看看礼服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别操心这些。”
养父也连声附和:“对对,大人的事,你安心准备做新娘就好。”
看着他们明显闪烁其辞的样子,云筝虽然心有疑虑,但自小被保护得太好,她习惯了相信父母。也许真的只是生意上的小波折吧。她点了点头,转身下楼,将那份不安强压了下去。
手机铃声响起,是周聿深。她立刻接起,声音不自觉地带上甜糯:“聿深,忙完了吗?晚上的单身派对你几点过来?”
“筝筝,”周聿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可能要晚点到。”
“又开会?”云筝有点小失落,但还是体贴地说,“好吧,那你先忙,别太累了。”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急着挂断。就在这时,云筝敏锐地捕捉到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轻笑声,很近,仿佛就在他身边。
她的心倏地一紧,下意识问:“你旁边有人?”
周聿深顿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哦,是合作方的一个代表,正在谈事情。没什么,我先挂了,晚点见。”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着忙音,云筝捏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那声轻笑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上。最近,周聿深似乎总是很忙,对婚礼的细节也远不如从前上心。是婚前焦虑,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用力甩了甩头,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聿深爱她,这二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有假?
夜幕降临,琉璃巷的云家别墅灯火辉煌,宾客云集。这是为云筝和周聿深举办的告别单身派对,也是婚礼前最后的狂欢。名流雅士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高级香水和虚伪的祝福气味。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精致的面孔,每个人都像是精心绘制的面具,完美得不真实。
云筝穿着一身藕粉色小礼服,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她努力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但心底那丝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周聿深还没有到。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向了入口处。周聿深终于出现了。他依旧英俊潇洒,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嘴角噙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引来一片低低的赞叹。
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临时搭建的小舞台,拿起麦克风。
“各位来宾,晚上好。”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感谢大家今晚莅临,参加我和云筝的……告别单身派对。”
云筝站在台下,仰望着他,眼中是全然的爱慕与期待。她以为他要说什么浪漫的誓言。
周聿深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云筝脸上,那眼神深处,却不见往日的温柔,反而像淬了冰。“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大家澄清。”
他顿了顿,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悬念效果。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文件,缓缓展开。
“这份,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他举起那张纸,字字清晰,如同冰雹砸落,“报告显示,我身边这位,即将成为我妻子的云筝小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意味:
“——并非云家的亲生女儿!”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云筝脑海中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周聿深那张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和他唇边那抹冰冷的、看好戏似的笑意。
“不……聿深,你……你在说什么?”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手脚冰凉得像坠入冰窟。周围的宾客一片哗然,无数道惊愕、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她。
周聿深没有理会她的质问,继续对着麦克风,对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将她打入地狱:
“一个鸠占鹊巢二十三年的假千金,一个血统不明的冒牌货,怎么配,进我们周家的门?”
那句话,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云筝脸上,也扇碎了她二十三年来的美梦。她脚下一个踉跄,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仿佛正急速坠落,要将她彻底掩埋。破碎感,如同她白天看到的那道玉璧裂痕,瞬间蔓延至全身,然后,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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