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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对奚微来说其实和爱人一样,是陌生的。
——如果说贺熠之流算朋友,他的朋友不少,但如果不算,他就没有朋友了。
朋友这身份很微妙,灵魂知己是朋友,泛泛之交也是朋友。有些朋友无话不谈,有些朋友只在朋友圈点赞,彼此之间不具责任和义务,疏远也不用打招呼,不联系就是了。
至于奚微和钟慎算以上哪一种,可能都不算。
奚微在来医院之前没想过要和钟慎讲什么,顺其自然讲完那些话,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言的震动。
在将近一个月前,2024年的第一天,钟慎送他回家过元旦。那天面临家里催婚,爷爷反复提醒的人要有远虑,奚微心情烦躁,被迫计划将来,考虑是否要建立新的婚姻关系,同时也重新考虑了旧的关系。
那天钟慎在外面耐心等他出来,然后,穿过天边的晚霞,穿过蒙蒙的夜雾,他们一起去钟慎家,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普通的日子,普通的人,如同天上那颗多年如一日的普通月亮,在奚微的特殊心境下,突然变得不普通,他第一次觉得,人不如故。他想多给钟慎一点耐心,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变得更称意。
但这个想法刚冒头,就像一个人刚走到分岔路口,没想好接下来应该往哪儿走,就被突然发生的一系列意外打断了。
直到今天,事情暂告一段落,他和钟慎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路口。但当时他潜意识里想要的称意关系,包括当朋友吗?
……就当做包括吧。
奚微不太愿意回头琢磨自己曾经的想法,也没必要。每一个特殊心境都不可复刻,他不会得到第二瓶十六岁那年的汽水,也不能重回2024年的第一天。
他在医院待了两个小时,后来和钟慎没聊太多。刚才钟慎对他说的那些话,似乎是提前打好草稿的。草稿用光之后,钟慎又变得寡言,只会用一双默默不语的眼睛看着他,几分钟不说一句话。但好像挺爱听他说话,然而奚微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总不能翻出《圣经》,再给钟慎读一段。
临走之前,奚微说:“我有事先走了,你想倾诉可以再找我。”
钟慎点点头,看着他系好大衣,走到病房门口,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你和季星闻,还在一起吗?”
“分了。”奚微回头看钟慎一眼,轻描淡写。
钟慎犹豫了下:“那你以后……”
奚微明白他意思,是问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找别人。“看情况吧,”奚微如实回答,“暂时不想,以后再说。”
钟慎不对此发表看法,也不再问了,安静地目送他离开。
**
一月的最后几天很快过去,时间进入二月,迫近春节,奚微比平时更忙碌,连下班时间都不稳定了。
虽说他破天荒地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钟慎心理辅导师的工作,但真要说留给钟慎的时间有多少,还真不多。
他不可能天天往医院跑,只能靠手机联系,偏偏钟慎又伤了手臂,打字不方便,发语音慢吞吞讲话更不方便。只有一回,钟慎给他打了个电话。
是二月二号的晚上,奚微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突然听见手机响。看见钟慎的名字,他有点意外。
“喂?”
“是我。”钟慎低声说,“打扰你了吗?”
“没有,还没睡。”奚微靠在床头,把手机放到右耳边。通话里一阵短暂的安静,他听见钟慎缓慢的呼吸声,主动问,“心情不好?”
如果不是想寻求安慰,没必要给他打电话。
可钟慎却说:“不是。”
“嗯,那你有什么事?”奚微有点犯困,应得漫不经心。可钟慎又不答话,跟见面时一样,上句和下句之间总要缓上几秒,不知道是给自己缓冲情绪的时间,还是组织语言的时间。
这种表现明显是不正常的,他的心理方面问题很严重。奚微精神了点:“你说,不说我要睡着了。”
钟慎的呼吸稍沉了些,含蓄道:“只是有点无聊。”
“……”
住院的确无聊,奚微问:“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二月末吧。”钟慎说,“无非是静养,早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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