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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
是谁?难道是……
她晕晕乎乎的,问道:“承望,是你么?”
已经轻手轻脚避到阴影处的即墨浔闻声,却没有敢应。刚刚一时冲动,只因不想再听到她提及陆承望了,可偏偏……适得其反。
指节攥得发白,在听到她第三遍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替你求的签是吉还是凶”时,他险些忍不住要开口说话。
那虚掩着的禅房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稚陵望向来人,不过月已西沉,现在天色处在一个黎明前极其暗淡的时候,她努力去看,也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即墨浔闻声也一动,也不知是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那个人化成灰他都认得,他一眼就知道对方是钟宴——他不是让人把他绑在山门前了么!他怎么还是上山来了!
钟宴轻声道:“阿陵,你醒了?”嗓音清冷,语气中有藏不住的欢喜。
稚陵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小舅舅,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心跳很快,咚咚地响着,如同夏夜大雨前的数声惊雷,他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
是她的么……她终于也有了心跳了,有了呼吸了,可以开口说话了……不要像十六年前,他守在她身边时那样,她静静地躺着,没有一点声息。他眼里映着月华流转,吻停下来,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打碎她一样,两只手捧住她的脸,再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他的声音很哑:“阿陵,别走好么,别走。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不要我,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稚陵却静静的。
难得是个艳阳天,北风虽寒,有太阳照着,比整日缩在屋子里好很多,走出医馆没几步,看到路边热闹摊贩,稚陵便笑说:“我们去逛逛罢,散散心。”
她瞥见路边一个书摊,停下脚步,随手拾起一本无名氏撰写的游记翻了两页,忽然看到“桐山”两字,目光一怔。
旋即,她想起什么来——似乎爹娘他们那时遇到的道长,便是桐山观主。
“看到什么了,怎么发呆?”钟宴微微侧头,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一篇文字上,轻轻念出声:“春至桐山,则满山桐叶绿……”
他问:“阿陵,想去桐山么?”
稚陵点点头。她两辈子都不曾去过江水以南,那边的风景,从来……只能隔江而望。她黑睫微垂,微微一笑,说:“收复江南这么久,也没机会去那边看过。”
钟宴说:“那我们多住两日,去桐山看看。”
稚陵说:“本来打算只回宜陵看一眼,但若要再去桐山,恐怕得多花很多时日。你公务怎么办呀?”
钟宴说:“公务不必担心,西南那边我都安排过,本就是培养来接管那边事务的,他们办事妥当,我没什么不放心。”
稚陵还是凝着眉很担忧,只是一听钟宴说起他收养的孩子,有的力大如牛能单手扛起巨石,有的擅长跟当地百姓打交道风评甚好,有的带兵剿匪攻无不胜,有的处理内务很有自己的一套……她终于彻底放心了。
街市熙熙攘攘,行人各色匆匆,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儿,忽然间乌云滚滚,眼看便要下雨,两人急忙回了船上。
凭窗看去,水面上雨点密密匝匝,白茫茫的,升起水雾。她说:“幸亏避得快,不然又得淋湿了书。”怀里还揣着从刚刚书摊上买来的书册,她连忙摊开,映着光看了看,钟宴笑说:“你啊,不紧着自己,紧着那本书。”
他一边说,一边给她递了个手炉过去,暖洋洋的热意蔓延开,稚陵循声抬起眼望过去,看见他眼里,满满是自己的影子。
她合上了书,笑着说:“等身子好了,我再培养几个别的爱好。”
这场十一月的寒雨下了三四日,他们到了宜陵那日,也下着冷雨。
江东一带,冬日的雨又湿又冷,稚陵紧了紧身上狐裘,待望见宜陵城就在眼前时,忽然脚步一滞。
钟宴跟着一滞,心里猜到她大约是近乡情怯,便主动地执起她的手,温热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低声说:“回家了,阿陵。”
她迟缓地点点头,步伐沉滞地随他一道,步入城中。
一别二十年,生死两茫茫,原来家乡也变了这样多:青砖路全翻新过了,许多旧宅院拆了重建,巷陌街道……好像跟记忆里不同了。
她凭着记忆勉强认出自己家所在的一条巷,雨水哗哗淌下檐头,浸入青砖缝,风挟寒气扑面而来,她抱紧了胳膊,冷得一个哆嗦,忽然止步。
眼前赫然便是她家了,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门扉……
为什么……会有人住?
她看到有个女人,提着一篮子买来的菜,袅袅娜娜从小巷那边过来,再转身进了她家门,啪塔一声关门——留给她一扇紧闭的大门。
钟宴也看得一愣。
谢疏云脸色乍红乍白,被丢在这儿,还浑身湿透,难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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