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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t什么时候莫名其妙曲意逢迎阴阳怪气了?你学会用成语了很了不起是吧?”
“你t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还有我t当初985是自己凭本事考上去的!我t是文科生本来就会用成语!”
“……”
江遇终于被这乱七八糟的对话荒诞笑了。
“你笑屁啊!我t现在很生气你知道吗?!”兰殊仍不依不饶,甚至因为江遇此刻的态度而更加愤愤。
但江遇没法继续和他这么胡闹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正色着将话题拉回正轨:“我刚才可能用词不当,我从来没觉得和你当朋友是僭越,我只是针对你刚才提到的谢小姐,我说的高攀是谈恋爱和结婚,我和你不存在这些情况,所以……”
“怎么就不存在了?万一我想和你谈恋爱结婚呢?万一我喜欢你呢?”
……
车没熄火,途观的静音做得一般,密闭的车厢被灌满发动机的闷鸣和暖气“呼呼”的风声。兰殊扭着身子,他竭力面向江遇,又被厚实的羽绒服和卡着肩膀的安全带箍得臃肿又笨重。汗水从脖颈闷到脚心,只额头那一片能顺畅地冒出来,黏住几捋碎发,大喇喇地挂在他的脸上。然而兰殊此刻并无暇顾及身上这明显又微末的觉知,他双眸仍紧盯江遇,脑子却是空的。
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于是也不晓得接下来应该作何反应。他盯着江遇,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只好把视线往下,掠过他挺立的鼻梁,闭合的唇,泛着淡青色胡茬的下巴,修长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再往下看就不礼貌了。
兰殊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慢,否则江遇不会任凭这尴尬的氛围如此延续而不做任何打破僵局的表达。于是他的目光便也只能锁定在江遇喉结的位置。
兰殊想起他是如何确定自己喜欢上江遇的,在那之前的很长时间,他都只以为自己对江遇的所有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只源于那个猝不及防的醉吻。他很少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却能清楚地记得那荒诞的春梦,他还记得醒来后,那种无处发泄的憋闷和点点黏腻的触感。
兰殊真的很喜欢江遇,比他过去每一段青春的明恋都要喜欢得多。可即便是他也明白,成年人的喜欢怎么可能像少不更事时那样纯粹而简单。他明白江遇压根不需要他的这份喜欢,甚至会很困扰,会因为他的喜欢而苦恼于无法继续和他做朋友,兰殊也不想失去江遇这个朋友,他知道自己是个废柴,但他还想帮他更多。
他比谁都知道,江遇很不容易。
兰殊每天都刷江遇的朋友圈,里面大多是业务文案,江遇只偶尔发一点生活,也几乎都与工作相关。法院的大门,看守所外的梧桐树,异地取证,跨省开庭,最高法再审胜诉的裁定,协会论坛演说,全国各处奔波,西北的星空,西南的云霞,东部海岸粼粼的波光,东北山间皑皑的白雪,还有京都的红枫,悉尼的日落,还有蒙特雷一望无云的蓝天与灿烂的日光。钱伯斯领奖,升任合伙人,团队亮相,开启新征程。兰殊窥得江遇这一路零星的印记,在遥远的角落见证他的世界一步步开阔,走过兰殊见过的没见过的风景,经历兰殊无从经历的人生。
兰殊从散漫游荡的思绪里回了神。
如此坚韧努力又野心勃勃的人,自己这样一事无成又不愿意担负纨绔的骂名混吃等死,于是厚颜无耻地跑自家小公司占坑位的废柴有什么资格对他表达喜欢呢?
所以刚才那段气势汹汹的诘问算什么玩意儿。比起告白,它更像一场发泄,一场憋闷太久的大放厥词。
只是情绪上头地发泄完了,爽了,贤者时间过了,他不得不面对江遇,面对自己口嗨的后果。要怎么做?兰殊不知道。老实说,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依然没本事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小殊啊,”江遇低声叫他,又笑着摇了摇头,“小殊啊小殊,你真的,和以前一样。”
“……哦。”兰殊反驳不了,“我确实没长进,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没恒心没毅力没你聪明没你牛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江遇看了眼表,“今天很晚了小殊。”
“嗯。”兰殊转回身,麻利地熄火,解锁车门。江遇开门下车,站在一旁等着。兰殊这才磨蹭着出来:“你回吧。”
江遇瞅见他那低眉耷眼的模样,知道他还在和自己较那莫名其妙的劲,只能自己造个台阶先下来:“车上东西那么多,我替你搬上去吧。”
兰殊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你确定?”
“我确定。”
“行吧,那我回去了。”
“嗯。”
江遇便真走了。
兰殊背靠着车门玩手机,直到江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抬头,将手机揣回裤兜,直起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福婶塞得实在太多了,他认命地把东西一趟一趟往家里搬。每每这时他便想是不是还是该有个纨绔的样子,前呼后拥,事无亲力,理所当然享受父辈的福荫。读大学前倒是有可能的,大学后就再没这心思了。
江遇仰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手边放了一杯蜂蜜水。蜂蜜是江霞给他寄来的,老家熟悉的蜂农采的槐花蜜,用透明的塑料罐子装得满满当当。江遇今晚喝得不少,赵子成备的酒都不赖,喝了不至于头疼,但胃仍舒服不起来,泡一杯解酒正好。水还烫,杯壁上挂着薄薄的雾气,江遇望向窗外的夜色,他住得高,看得也远,和平大道上明亮的街灯在这里依稀能辨出些影子。他算是有些成就了吧,胃酸翻涌,他习以为常了,不大在意,只这么静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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