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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
“围棋需围困而吃,这是谁规定的呢?最起初的两位棋手,再缓慢演变规制到如今。”宣榕缓缓道,“法度又是谁规定的呢,一群人互搏商议,各分一杯羹,各占一方地。”
“所以,法度应被打破?”
宣榕摇了摇头:“争执倾轧的根源,不在法度,而在于占地有限,地中粮亦有限——”她问他:“这又是谁规定的呢?”
少年好笑:“你还考起我来了。道法自然,天道如此,天地盈虚有数。”
宣榕定定看他:“那,天道就不该被打破吗?”
少年一愣。
宣榕轻柔的声音仿若山涧清泉:
“假借器物,人这种生灵,能生火开山,疏浚通河。有朝一日也能飞跃险峻,移山填海。
“两千年前,稻粟亩产两百市斤,如今四百,又多少年后或可数以千计。女子力小柔弱,生儿育女劳形费神,若某一天,气力要么不再重要,要么可通过机巧弥补,婴孩不再只能出自母亲的孕育,女子将绝不可能地位低下。
“一朝规矩制度,不合生产,理应改变。同样反之,想改规制,首先从生产入手。”
她眉心的朱砂像是业火中的佛莲,在灯火潋滟里灼目生辉:“不要只看到君统宗法呀,在它们之上的,才是破局之处。”
少年垂眸,半晌,弄懂了她意思。轻笑了一声:“可这些你能看到么?”
“我看不到。百年都不得见。”宣榕很识时务地道。
少年无语片刻,屈指轻轻一弹她脑门:“那你还费那个劲儿。”
宣榕在他复杂的神色里,轻轻道,“我并非觉得我天生被赋予什么使命。纵观史册,朝代更迭、政观替代,人已经无足轻重了。只是有的事情,总有人要做的。而我做起这些来,会更简单。别人做起这些会更累的。
“仅此而已。”
时代犹如潜伏黑夜的兽,初显了一鳞半爪。
有人浑然不觉,有人窥见了全貌。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闷笑起来:“真狂妄啊,昭平郡主。”他实在没忍住,凑近了些许,薄唇擦过她的鬓角,偷到了按理来说此生唯一一个,连吻都算不上的亲昵,在她耳畔轻若唇语地低喃:“可是怎么办,我真的喜欢。”
翌日,天光大亮。
宣榕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又饿又懵。
摸了手边几颗蜜枣吃了,攒点气力,洗漱更衣后,才召来容松问了句:“昨夜你们有谁进我屋了?”
容松边给她布菜,边道:“没啊,您不是觉浅不喜欢有人在侧吗?我们都守在隔壁厢房,昨天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可好了。您休息得如何?”
宣榕随便夹了几口菜,食不知味道:“做了一宿梦。”
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约……有人要揍她?她还傻乎乎地道歉。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容松“咦”了声:“看您气色还行啊,比昨儿好多了。”他想了想,又道:“季公子回来了,您不是准他不通报可奏事吗,说不准是您昨儿歇得早,他不清楚,扰了您休息。”
宣榕“唔”了声,随口问道:“他现在在哪,让他来见我。”
她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且不说是否烧糊涂了,出现幻觉,就算身侧人那僵硬紧张的情绪不假,她真的不小心轻薄了人家,说开了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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