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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明的时候,仵作老丁带着两个徒弟过来收尸,县衙那边来了四五个胥吏,其中资历老一些的来和张峒道打了招呼,说县令与县丞一同前往和州府,眼下暂时赶不回来,主簿宋许目前正在为秋收纳税的事情犯愁,要清算又开垦多少土地这事情,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容易,故而主簿宋许也只能晚点才到。张峒道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虽然黄貉的案子看起来吓人得紧,但是这种案子一般也都是胥吏查完带到县衙去断案,哪有杀人案需要县令县丞赶到现场的?眼下对方愿意多交代几句都算是给他面子了。老丁坡着脚走过来,神色尴尬地搓了搓衣角,见到张峒道忙活,他便一边交代底下人干活,一边踟蹰着走上来:“大人,小的实在冒昧,但是也不得不想着多问一句——这黄貉是百忧镇上有名的街溜子,况且他死在杜老爷的家里,这跟当时魏将军的死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这案子交给我们就好,您还是好生养伤,等到精力恢复再去调查关帝庙一案才是。”仵作老丁半生没有和活人打过太多交道,这些话他说得别扭难受极了,奉命来说话对他来说难得很,苦着脸硬着头皮说完,才战战兢兢去看张峒道的脸色。张峒道并未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颌:“没有关系?”老丁愣了愣:“这,这总不能只要这个镇子上出了命案,就和魏将军的命案有关系吧?黄貉那厮平日里仗着有个做官的亲戚,便变着法地欺压百姓横行乡里,还曾经放狗咬我,说我是带了死人气的灾星!他平日里结的仇怨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啊!老头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真的有人要弄他,也是邻里乡亲积怨已久,肯定和魏将军的事情没啥关系。”张峒道捏着自己的下巴,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话来,忽然他抬起头:“不对?”老丁看着他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也生出些纳罕:“大人?”“老丁,你说倘若是乡里乡亲杀了黄貉,黄貉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杜家后厅呢?”张峒道忽然喃喃自语,“如果黄貉当真死于野道,本官还会如此看重这事儿吗?”仵作扶着手里的箱子,神态带着几分疑惑:“大人此话何意?黄貉死在杜家,虽说不大吉利,但是死在哪里有什么蹊跷的?等我们验了尸,在到四野去寻找有没有与黄貉结下仇怨之人。届时不就自然真相大白了吗?”“可是若是外人杀的黄貉,为何黄貉的尸体会出现在杜家后宅呢?”“这……”老丁一时语塞,被问住了。好一会他挠了挠手肘,怀着几分不确定继续说下去,“谁知道呢?许是阴差阳错,或者那日晚宴时候就已经死了吧——”忽然,他一时顿住,片刻后才紧张地压低声音:“大人,您该不会怀疑杜家的人吧?”“出了命案,调查主家也不可以吗?”老丁一拱手,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可以是可以的,但是大人。这黄貉素来与杜家并无瓜葛,要不是看在他那在县衙做官的亲眷面子上,这次也万万是请不到他的。老头我不是帮杜老爷说话,但是这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怎么看杜家都没有必要与他过不去啊。”“更何况昨儿可是杜老爷女儿下葬的日子。眼下家里出了命案,这下可好,棺材又要再停三天。这黄貉是犯了多大的仇怨能让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在下葬当日非要在自己家中杀害他呢?这怎么都说不通啊!”张峒道好奇地看着老丁:“听这意思,老丁你倒是挺替杜家说话的?”老丁年轻时候极其穷苦,又从事仵作这见不得人的行当,县里镇上许多人欺负他。杜旭从不欺侮他,偶尔还会在帮忙解围,而且家里一旦下人有什么白事需要操办,也都着人喊老丁来处理,一来二去老丁受了杜家不少恩惠。“大人,杜旭老爷是个厚道人,他会给佃户留下余粮,倘若家仆中有婚嫁者还会包红包,要是谁遇到些难处他也是极其体谅的,就是我这般,杜老爷也总是找些活儿给我做,在前几年县衙有段时间不发月俸,说是长安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这边自然没钱,当时要不是杜老爷帮助,我可挺不过那段时间啊。”“非我一人这么想,您顺着这十里八乡问过去,哪户人家不说杜家是一等一地好啊。”老丁说得情真意切,但是张峒道心里却做了其他猜想。他与老丁敷衍几句之后找到了正在杜府前厅里面写案件记录的李平阳和陆载,张峒道急匆匆地走过来:“许夫人,你能不能把刚刚你说起过的‘不可能犯罪’和‘密室’再说一次?陆先生您也一起听一下。”李平阳有些不明所以,心里犯着嘀咕又把刚刚对杜家地形的分析和黄貉尸体凭空出现的诡异之处又讲了一次,讲完不由得问了一句:“大人,怎么了吗?”陆载听完捻须沉吟片刻,不由得摇摇头:“确实,为什么刚刚还检查过的后院里忽然多出一具尸体,且不论是谁做的,就是怎么做到的也难以想象。”张峒道搬了个小马扎在两人身边坐下:“方才仵作老丁的话,解开了我一些迷思。老丁认为我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地调查此案,因为黄貉与周围村民多有怨怼,纵使有人想要报仇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不值得如此调查,何况还把人杀到了杜家后厅,就在我们面前。”李平阳点点头:“大人的意思是?”“一个市井仵作都知道的道理,这个凶手怎么会不知?如果真的是要杀黄貉,那么时间地点无需考究,自会有人帮忙编出理由。但是他却在最危险也是最显眼的的时刻让黄貉以这样一种死状呈现在我等面前,其原因只有一个——此人不是蓄意,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不得不赶紧杀了黄貉,哪怕会被发现。”:()一碗美人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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