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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杭简直快憋不住了,殷叔夜怼人的层级比禹玠还高级。毕竟他身后还有个无难营右督统的身分,拿出来压压人绰绰有余。
今日她心头上的忍字架著一大把杀猪刀,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头垂的更低更低,免得被人看穿她实在很想放声大笑。
其实刘氏的马屁虽拍的不太好,但其实她语中并无殷叔夜所说的邪意,难道他是故意揪住语病整治她?若是如此,她更加觉得殷叔夜可亲可敬了。
周络陵定定地看着殷叔夜:“殷将军您日理万机,忙的很,今日抽空来此处,想必不是来听我阿母胡言乱语,敢问,您是要亲自送我们至叔父府邸?”
殷叔夜的视线游移到那个榛首低垂,肩头微颤的身影,缓缓道:“周娘子猜的没错,虽然离开乌城县前已修书一封给周立大人,说明周仪大人家中发生之情事,不过回来都城后,尚未当面和周立大人细说,今日索性送你们一程,顺道拜访周大人。”
青杭心中非常纳闷,照理说入了城,便已经算是平安抵达了。
天子脚下,巍峨皇军,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南朱雀门到乌衣巷不过两里路城,就算是用走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殷叔夜何需亲自护送?难道是他和周立大人有过人的交情,需要来叙个旧?
是了,当初石头城被王遵攻破时,还是殷叔夜领着无难营来搭救,解除城破之危,他们两个算起来也是惺惺相惜的同袍。周氏大房家中遭此大难,去安慰安慰二房确实很说的过去。
待锱重箱笼上了锱车,青杭一行人也一一上了韶车。殷叔夜一个传令,十来辆马车便整齐迈出马蹄步伐,赶在天黑前抵达周立府邸。
殷叔夜今日换上另外一匹看起来比较温驯的宝马,原先的战马派不上用场了。
青杭在马厢上一边走马看花欣赏宫墙边的风景,一边和其他几个少女说笑嬉闹。于是当殷叔夜悄无声息的将马匹驾近窗边时,她着实吓了好一大跳,差点要往后仰倒压在周络陵身上。
殷叔夜瞧着眼前的少女。她今日身着彤管薄衫和紫菂交窬裙,发髻上插了支秀气精巧的翡翠金花钿,精神清朗活泼,和初见面那日的狼狈模样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宁娘子,这一路上奔波行舟,身子可还舒坦?”
青杭歛去随兴的笑意,换上恭敬的面孔:”多亏殷大人打点一切,民女这一路上过的甚是……舒心惬意,您看我脸上多了几寸肥肉,便知小虎大人的伙食上佳。不蛮您说,我一路上都在吃吃喝喝,吃个没完。”
殷叔夜莞尔一笑,京城哪个淑女会坦承自己爱吃,还大剌剌地自陈脸上长了肥肉?
”为何是说小虎准备的伙食?”
“疑,不是他吗?我观他身材中广,脸泛红光,想来必是个地道的吃货。”
“这你就冤枉他了,伙食其实是方戟给备的,他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人,怎么吃都吃不胖,小虎看起来圆滚滚的,实际上吃的不多,吃一点就全长到身上去,真是个不浪费军粮的好苗子。”
青杭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美男子,简直不敢相信殷叔夜这抹天上云,是正在认认真真在和他讨论部属的身材和食量?他不是应该正经八百地问她出自何州郡望,父亲是何官职,母亲是哪家名门嫡女,她在自家中家排老几,宁氏和其他世族的姻亲关系吗?
可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家世,只一径地随意聊些小虎和方戟的趣事,眼中还时不时有轻松活泛的笑意,活脱脱像是在闲聊自己的两个小老弟。
青杭感到有点无力,殷叔夜啊殷叔夜,我和你总共也不过见过三次面,其中一次还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街上偷偷瞄你的。咱们这样交浅言深,好吗?
“小虎大人和方戟大人……真是一对活宝,言语风趣,在船舟上对我们嘘寒问暖,照料有加,民女在此谢过殷大人了。”
“……正月夫人,为何取名叫正月夫人?”
“啊?”这聊天话题转换的太突兀,青杭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愣了一会才两手一摊,玩笑道:“殷大人,我当初掰著指头问过夫人,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腊月,有十二个月哪,每个月都各有千秋,她偏偏要选冷飕飕的正月做名,这我有能有何办法呢?”
殷叔夜静静地看着少女侷促谨慎的脸庞,她明摆着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正月夫人看着有点眼熟,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哪位故人。他的故人,十有九都命丧洛都了,剩下的一成大都住在东观城里,也时常往来,碰上了不可能不认得。大概是长相牟似吧。
二十几日前第一次见面时,青杭曾经为著其余人的安危,鼓足胆子,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不惜和他当面反复查探确认是否真是来救他们的。
殷叔夜的名声极好,每每有所行动时皆是身负皇命或是叔父殷东山的命令,一个是君王,一个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臣,从未有人敢质疑过他的动机。
宁青杭那日这么做,足以证明她是个勇敢聪慧的少女。
可这次再碰面时,女孩却静默惜言,问一句才答一句,那日的双目直视、灼灼语气消失不见。
此时她像是刻意要拉开距离般,和他客客气气,谨慎守礼,开口闭口皆是大人。
他不知怎么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这条北冥小鱼,只会为了她放在心尖上的至亲之人,拿出勇气抟扶摇直上展翅变成大鹏鸟。而他,即便是家世显赫,众星拱月,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既然宁娘子这一路上没有受苦,那我……便放心了。”一语说完,殷叔夜驱车往马阵前过去,青杭被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弄得有些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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