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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之前法官阁下和费兰特阁下所指控的一样,我们试图以疫病扰乱翡冷翠,逼迫圣座出逃,然后、然后……”说话的人咽了咽口水,哪怕这的确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将那些阴暗森冷的东西摊开在光天化日下说的时候,还是会有四肢僵硬、浑身发冷,像是被赤|裸|裸地剥|光给人看的感觉,“然后想趁乱……对圣座不利。”
他到底还是含糊地将之概括为了“不利”。
但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整个法庭群情激奋,人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手里的小东西——折扇或是怀表、胸针,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块——砸向被告席上的几个人。
法庭周围维护治安的修士们视若无睹地等待了片刻,才在大法官的大喊下不紧不慢地上去制止他们的行为。
因为观众们的情绪过于激动,大法官不得不宣布暂时休庭,刺耳清脆的铃声当当响起,执达吏们手执铜铃摇晃着绕场一周,法官和陪审团成员以及证人、被告们迅速从侧门退场,高台上的教皇早就在场上喧闹起来时就被尤里乌斯护着离开了那里。
尴尬的是,证人和被告们恰好走了同一扇门,他们在门后的通道里相遇,彼此都露出了不怎么舒服的表情,老鲁索像是鬣狗盯兔子一样死死地将每一个证人都看了一遍,证人们有的心虚地侧过脸,有的面无表情与他对视,而那位女领主压根没有理会他,跟着带路的黑衣修士径直往前走。
在经过老鲁索身边时,老头冷冷地说:“你以为他真的会饶恕你?你等着被那个睚眦必报的恶鬼拧掉脑袋吧。”
女领主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她的面纱微微摇晃,上等的丝绸随着她的动作泛出波浪似的粼粼微光。
孔雀蓝的面纱下红唇弯起,特意涂抹了最为红艳的口红的女人瞥了老鲁索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臭虫或是自以为是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高高在上的轻蔑和怜悯,她轻声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她的声音仿若耳语,却如洪钟敲开了老鲁索脑子里那点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壁垒。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东西,愕然瞪大眼睛:“你——他答应了你什么?”
女人没有再理会他,从他身边走过,神情平静坦然。
他们被分别看守在了几个简陋的房间里,门口和房内都有静默的黑衣修士,这些乌鸦一样的人本身的存在就具有威慑力,让忐忑心虚的领主们坐立不安,等待着外面响起法庭重启的召唤铃。
可是铃声迟迟没有响起,在焦灼中,呼啸的人声却穿透了重重墙壁砸进了他们的耳膜,过于混乱模糊的呼喊听不清词句,只能感受到那种冲破一切的愤怒,无数人的呐喊与咆哮汇聚在一起,像是狂风暴雨冲击着这些紧闭的房间,令本就不安的领主们愈发惊恐,他们也顾不得黑衣修士的盯梢了,下意识地互相凑到一起,像是抱团的雏鸟寻求着同伴稀薄的安慰,唯独那位做出了最有力控诉的女领主始终单独坐在扶手椅上。
听见外面奇怪的呼声越来越响亮,女领主从沉思中抬起头,快步走到窗户边侧耳认真听了起来,听着听着,她的脸色就变了,先是惊愕,然后是恍然,接着是恐惧,最后竟然变成了死寂般的坦然。
好像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外面是什么声音?”与她一同关押在这里的领主耐不住出声询问。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是呼唤我们的地狱丧钟。”
说完这句话,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扶手椅上,不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想要学她的模样去听,门外先一步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接着是宣布开庭的响铃。
雕塑般的黑衣修士霎时间活了过来,走向他们,要把他们带出去。
怀着疑惑和不安心情的领主们重新走出房间,失去了厚实门板的隔音,来自法庭外的轰然巨响就撞进了他们的耳朵。
“处死这些魔鬼!”
——是无数的人在呐喊。
“吊死这些想要谋害冕下的魔鬼!”
——声嘶力竭的呼喊。
“让他们下地狱去!砍掉他们的头!”
——男女老少都在咆哮。
“恶人!向翡冷翠谢罪!”
——来自最庞大、最低微的下城区民众的声音。
“保护冕下!他们还想要污蔑圣座!这些该被烧死的恶棍!”
——不知是谁的喊声,得到了大片的赞赏。
整个翡冷翠都被这场大审判惊动了,没有资格进入大法庭的人们将大法庭严严实实地包围,本来显得庄严庞大的建筑在人群的围绕中像是孩子手里的玩具一样玲珑孱弱,好像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门口的黑衣修士结成了阻拦人群的绳索,正因为他们身上戴着属于教皇宫的荆棘,民众们才恭敬地等在了外面,然而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法庭上老鲁索的话语,这些人们前所未有地被激怒了。
那些试图毁灭翡冷翠的魔鬼,竟然还想要谋害圣座,在阴毒的计划失败以后,居然又试图在法庭上污蔑他们的教皇?!
他们愤怒地往前涌动,想要直接冲进大法庭,将那些罪人手刃,滚烫的情绪汇聚在一起,结成了令大法庭内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风暴,他们似乎失去了理智,又好像有一只手正将他们拧成一把长矛,这长矛被握在某一个人手中,正等待着刺向他的敌人。
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场景,暴|民们手里握着从地上捡拾来的砖瓦碎块,破旧的农具成了他们的战矛,木棍或是酒瓶都是绝佳的武器,他们如同狂暴的狮虎饿狼,正汹涌着挤上大法庭前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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