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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知道你会来。」阿姨摆出料事如神的姿态,以冷峻目光扫视我全身:「很缺钱吧?」讲完莫名其妙的一句后,她掏出一张支票予我。「你的报酬。」
我没有立即接下,思疑她在打甚么鬼主意。
凑巧,阿妹从病房出来,看见我和阿姨在门口僵持,立即上前解释事情因由:「我没有告诉她关于支票的事。」
「你的意思……她不是为钱而来?」阿姨拿着支票的手缓缓垂下。
「嗯。」受压于阿姨的强势,适才不慍不火的阿妹怯怯点头。
「那么……」阿姨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将猜忌放进问题里。「你为何而来?」
「出于对老人家的怜悯和惻隐。」我胡诌,强装正气凛然。其实我未曾细想自己为何而来。
「很好。可以省掉。」阿姨有意无意地将支票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逗狗似的。
「如果没有别的要事,我先离开。」我选择了忍耐。
医院外的大路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探病的、求医的、久病初癒的、回光反照的。我属于哪种?该是「半死不活的」:情况没有差得要死,却怎也活得不好。
缺钱?工作不顺利?与丈夫婚姻不和谐?与子女有代沟?统统不是。
仅是纯粹的不快乐,若有所失。
每当我感到幸福时,记忆就会成为粘粘的浆糊,将我黏在内心的缺口上。
「等……我……」阿妹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佯装听不见,加快脚步,务求撇下脚踏三吋高跟鞋的她。
「家姐!」岂料阿妹不顾仪态,高呼大叫,吸引途人们的目光。
我的双脚不自已停下来。
不消十秒,气喘如牛的阿妹跑到我身边来:「谋……杀……吗?」
我铁着脸,没意欲跟她开玩笑。「那张支票,是谁的主意?」
「妈咪。」阿妹不敢正视我双眼:「她觉得你会拒绝到来。」
「你们仍旧认为我是嫌弃家境穷困而离开吗?」我本不欲重提旧话,奈何我忍不住要再次辩解。
「我们想不到其他原因。」阿妹的答案隐含委屈。
「我从不认为我们家境穷困。」我气得开步走。
阿妹连忙拉住我的衣袖,转换话题:「有兴趣跟我和阿姨吃晚餐吗?我们会与你讨论遗產事宜。」
「没有。」我乾脆利落地拒绝。
「仅仅一顿便饭而已。」阿妹屡败屡试。
「不了。」我稍稍施力甩开她的手。「你俩把钱分掉吧。无需通知我。」
「我会转告阿姨。」世故的阿妹知道我在顾忌谁。「但你可以和我一起晚餐吗?只是我跟你!」
我意识到这是她最后一次的邀约,再也讲不出拒绝的说话,迷迷糊糊地与她并肩而行,行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店。她为我点了抹茶蛋糕和朱古力砂冰,听闻是镇店之宝。
我嚐了一口。
甜得要命。
「你是否不再喜欢吃甜品?」阿妹从我的难受表情找到端倪。
我傻傻点头,驀然记起自己曾经是个无甜不欢的傢伙,对咖啡店的精緻甜品更是爱不释手。
「我对你的印象停留在二十年前。」阿妹眼里尽是怀缅。「温柔的、胆小的、笨笨的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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