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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了。我让他再多在家呆两天,他非要回去,”夏蕾叹息道,“我觉得他状态不好,但我跟你爸和他有代沟,有些话听着像说教,你们同龄人可能更有共同语言。这时候他一个人呆着也难受,等过两天小休,你去找一下应逐星,陪他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让他别太难过了。”
荆平野的语言系统失灵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嗯”了声。包子铺店里来了人,夏蕾又嘱咐了两句后挂断了电话。荆平野把手机还给班主任,回到教室后,陈千问:“怎么了?”
荆平野趴在桌面上,没有回应,他的下半张脸埋在袖子里,一双眼睛微微垂着,拇指按着圆珠笔。咔哒,咔哒。
荆平野想起第一次去利群医院时,应逐星说出“打算放弃治疗”的神情,又想起某天晚上,应逐星蜷在床上,说“我妈妈可能不行了”了的语气。
得多难过啊。荆平野感觉心脏沉甸甸的,陷了一万斤的水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宿舍。陈千洗漱完回来,发现荆平野坐在上铺,腿搭在围栏处,手指刮着膝盖发呆。陈千拍了一下他的小腿:“到底怎么了你?没魂了似的。”
荆平野的手指停止动作,突然收回腿,撑着一旁的扶手直接跳了下来,陈千茫茫然地看着他飞快穿鞋:“你要出去啊?”
“嗯,”荆平野匆匆道,“我走了。”
陈千来不及多问,荆平野已经跑出了宿舍。宿舍刚好熄灯,巡视老师四处吆喝着安静,手电筒照射到荆平野的身上,紧着眉头:“干什么去,回宿舍睡觉!”
“我肚子疼,老师!”荆平野捂着肚子,“我要去厕所。”
巡视老师无语,摆摆手:“抓紧时间!”
陈千眼睁睁地看着,在巡视老师的视野盲区,荆平野转身跑下了楼。他趴到阳台窗户往外看,黑黢黢的夜里,只看见荆平野朝外跑的背影。
·
深冬,寒风霜刃地刮,呼吸急促地升成白雾。
荆平野什么都没想,只是跑。校门口已经关闭,他站在墙根,伸手攀住了墙体边沿——墙头的尖刺经过数届学生的逃学历练已经折弯了,不会刺破衣服,荆平野撑着翻了上去,跨坐在上面。
没有灯,只有浓郁深重的黑色,因而荆平野看不清墙的另一边。如果有石堆,有狗屎,有杂物,他一定会摔的。但荆平野深吸了口气,跳了下去。
所幸什么都没有,脚安全落到平地,荆平野松了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步向紫荆的方向跑去。
这是荆平野十六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冲动。
他想现在、立马看到应逐星,确认他完好无事,才能放心。为此,熄灯时间和校规都可以暂时舍弃。
毕竟少年时期,总有更为珍贵的人与事,充当砝码,在社会的天平上胜过死板机械的规则,值得人莽撞、冲动、出格地行事。
比如应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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