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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向东局促地搓了搓手,居然同他说“谢谢”。虎口有茧子,指头上也有明显的皴裂口,辛宛伸手碰了碰,轻声问:“这儿冬天疼吗?”
肯德基里的英文歌曲单曲循环,桌上的食物吃了些,然而全家桶之类的还是剩了下来,没有人去理会,辛宛听着辛向东说他经历过的事情,只需要点头就可以。那么多年的未曾见面,似乎在亲情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临近中午时辛向东接着了电话,说是小若发烧了,只好提前赶回去。那些没能吃了的炸鸡都打了包,辛宛又去前台要了几包番茄酱,一起装了进去:“她不是喜欢番茄酱吗?”
“哎,”辛向东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肯定特高兴!”
最后提了一大袋子,出门时辛宛说:“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一份备用吧,我也不记得之前放在那里了。我回头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你们好进去。”
那把银白色的钥匙于是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攥起手时尖锐的锋度还是会微微刺痛,辛宛记得那个房子——是普通的居民楼,夏天常布满潮湿的水渍与爬山虎,前面的楼层遮住了他们的阳光,只有正午的时候才是光亮的。他在那里度过了五年。
辛向东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宛,爸爸最后再说点,你别嫌啰嗦。无论怎么样,爸爸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要是累了,要记得回家。”
辛宛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好像又蠢蠢欲动,他使劲点点头,伸手抱了抱他。
?
辛宛没有立即回漱月里,胃里饱腹感太强,几乎有种反胃的感觉,钥匙还是放在手心里,他在人民广场长椅边的花岗岩圆石墩坐下了,低头看那枚钥匙,什么都没有想,放任自己出神。
今天的太阳很烈,这种光在冬天是舒服的。
在矫治所里许多个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都很想安稳睡个午觉,背后晒着太阳,不需要担心突如其来的诊治,也不需要挨饿,过畜生不如的日子。
现在是实现了吗?辛宛张开手,那点光穿过指缝,在地上投射出影子来。
旁边人群熙攘,辛宛拿出手机来,太强的光刺得屏幕都看不清,费了好大劲才拨出了号码,手机贴在耳朵边,那端响了三声便接了起来。
“喂。”
“喂,”辛宛的脸上带了点笑意,不自觉地晃了晃腿:“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那边很吵,宋珩的声音有些淹没了,“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在人民广场这边,刚吃完一份肯德基,太撑了,就在这儿坐着休息,顺便消食,”辛宛笑着说,“肯德基不好吃,我喜欢阿姨做的打卤面。”
“人民广场?”
辛宛点点头,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宋珩并不能看见,补充说:“就人民广场中心那儿,坐在石墩上呢,好凉。”他仰了仰头,晒得眯了眼睛,声音很轻:“我前几天遇到我爸了,今天跟他好好聊了聊,所以去了肯德基。”
宋珩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问:“然后呢?”
“其实我一直很埋怨他,埋怨他不要我,埋怨他离婚的时候只带走了行李箱,还带走了卧室里的茶具,就是没带走我,”辛宛使劲眨了眨眼,长呼了口气,“今天才知道,他没有不要我,只是他无能为力。”
宋珩“嗯”了声,只是听着。
“我爸年轻的时候照片很好看,和你差不多——不如你好看,还差一点。他现在有了新家庭了,有个女儿,看起来很小,很可爱,”辛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他的语气,他妻子应该也很好,今天吃完饭的时候,他跟我说‘爸爸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但我肯定不能去打扰他,他妻子和女儿肯定会不高兴,他现在过得挺幸福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
周围不断有人走来走去,但没有人和他有半分牵系,这让辛宛无端地生出孤单来,那点情绪慢慢地淹没过他,眼眶都有些红。那边没有回声,只能听到隐约的车辆穿梭的声音,但能知道宋珩还在听。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这让我老是感觉,”辛宛攥紧了手机,声音还是带了点哽咽:“感觉没人要我了。”
那边轻声问:“在哭吗?”
辛宛摸了摸脸颊:“才没有,哪能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又不是眼泪做的。”
“那想哭吗?”
“……想,你别笑话我。”辛宛又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许听见他回来的消息,那他就有人陪了,不管是多长时间。
周遭的风还在吹,地上的树影摇摇晃晃,只剩几根枝杈,几片叶子,他刚想开口,忽然听见那头说:“回头。”
辛宛愣了下,猛地回过头去,光芒汹涌地漫入眼里,整个世界都白亮一片,如同褪了色,只剩眼前的人,穿着鸽灰色的毛衣,很高,遥遥得看不清面容,但在人群中还是显眼的好看,像发生在乌托邦的梦。那个人的手机贴在耳边。
“想哭的话,可以过来抱我,”宋珩说,“我还要你。”
作者有话说: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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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身体里应该都有只气球——辛宛这么想——在某些时候缩小,在某些时候膨胀,填充进每个细胞里。在看到宋珩的一瞬间,他清晰地听见气球爆裂的声音,把所有理智都炸了个干净,他本能般跑了过去,耳边风声疾疾,使劲抱住了宋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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