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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太过遽然,可借着烛光还是让两人看清楚了彼此,桓行简惊怒之下,将利刃收回,开封的锋锐还是划伤了嘉柔的脖颈,血汩汩直下。
“你躲这里干什么!当贼吗?找死!”桓行简强压怒气,扯出她袖中罗帕,往脖间一缠,发现太短,干脆蹲下把嘉柔的裙子撕下半幅来,给她捂住伤口。此刻,冷静之余,面上换作一抹伤痛,颇有些疾言厉色的味道,“你姊姊突发急病,你还在这儿添乱!”
剧痛袭来,嘉柔嘶嘶吸气,又被桓行简骂得脑子发晕,失措间,趔趄着出来,一眼看到趴伏在地上的夏侯妙,正欲尖叫,桓行简快她一步跪地把人抱起,连声唤“清商”,抬头对上吓傻了的嘉柔低吼道:
“愣着干什么,让石苞去传医官!”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嘉柔如踩云雾般踉跄着跑开,刚到廊下,一颗心跳得毫无章法只能扶着靠背栏杆一歇,视线虚虚一晃中,不知怎的瞧见了石苞身影,说不出是冷是怕,虚弱地看他:
“郎君让你进去,我姊姊她……”刀口不浅,血流太多,嘉柔这两日本就心事满腹茶饭不思,话没说完自己先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石苞十分意外从里头走出来个嘉柔,杀机顿起,却不敢贸然行事,见她昏倒,省了自己一记手刀。忙提脚跳进来,看眼前一幕虽早在预料也暗自吃了一惊,急促说道:
“姜姑娘好像晕厥了。”
药味儿,血腥味儿,笔墨味儿,味味交杂,桓行简已经把夏侯妙挪到了卧榻上,一双手,沾了些许鲜血,他沉稳地在盆中就着澡豆净手,一面吩咐石苞:
“死不了她,找可靠的人把她送回去,你送些药物。她定是来找清商,听见我来了,临时起意躲这里的。”
其间曲折,并不难猜。
说完,拿巾子浸了热水,帮夏侯妙清理遗容,一点一点帮她擦拭干净,眉眼犹似生前,只是苍白黯淡了几分。
他握了握她的手,有那么片刻,眸光微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石苞很快进来,皱眉轻唤:“郎君?”
“嗯”桓行简很快应到,不等石苞提,抬眸冷酷说道:“等她明日一醒,诱她出府,给我杀了姜令婉,自然点。”
这正是石苞担忧的地方,极快地瞥了眼死去的夏侯妙,心底还是迅猛得跳了一跳,略定神说:“姜令婉带来的那些人怎么处置?”
桓行简在发妻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眉头微蹙:“送回凉州,跟刺史那头总要有个交待,只要姜令婉不死在府里,就够了。”
“郎君,”石苞头上出汗,“万一姜令婉今晚说了不该说的……”
“她不会,她稀里糊涂的,”桓行简十分镇定,斩钉截铁道,“让宝婴先盯住了。”
“是。”石苞此刻心里恨透了嘉柔,千算万算,岂料她旁逸斜出这么一脚,果真美人总要生出点事端的。
最初那点垂涎的心思,跟身家性命一比,灰一样散净了。
烛光中,桓行简依旧握着夏侯妙的手不动。初见如昔,他年少冲动的夜晚也曾探索过她单薄的少女身体,喘息声,低语声,桓行简记得他是喜欢过她的,在很久很久之前,和夏侯太初交好的旧光阴里。
“清商,”他撩开她的鬓发,薄情如斯,那点馥郁的令人酸楚的支离心境转瞬即逝,“你我来世还是不要再见了。”
外面朔风呼啸,势起突然,桓行简起身又去把窗子重新紧闭。胳臂放下时,无意碰撞掉夏侯妙一沓的画轴。
他俯身一一捡起,其中有一幅,展开了看,竟是怒放的一株绯桃,蘸水而开,嫣然带笑,一点留白皆无,锦浪骇人地涌进视线所及。
桓行简不知道,那幅冬梅,并非夏侯妙最后挥洒的丹青,他的妻子,尚且梦想着来年陌上草薰,风香日暖,此生应当像这灼灼的桃花一样纵情开放一次。
桓行简轻轻把画一收,置于案头,重新坐到榻边,目光虽盘旋在夏侯妙身上,可思绪,早不知道发散哪里去了。
药照样煎,香炉里也照样添了香饼,他用刚才误伤嘉柔的刀剔了剔灯芯,把被褥朝夏侯妙身上一盖,放下帐钩,亲自将室内狼藉收拾干净。
“夫人病情反复,我来守夜,”桓行简走出后,招来婢子,神情如常吩咐道,“再给我送床被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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