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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中间切入,你们从左右两翼!冲散他!”
说着就见黑压压成片,一线而来,搅得黄土漫天,场面甚阔,这一看,也窥破了王叔武的意图,晏清源一夹马肚,挥起长槊,长驱直入,率中路径自冲进杀阵里,硬生生要把西兵拦腰截断。
到底是王叔武数量占优,看准晏清源杀进来,他两翼在侧,便欲将其包围堵死,先灭了中路再说,一时间,两翼在边路杀的天翻地覆,晏清源围困中间,四下里只那一瞬的闯的松动,很快被包抄合围,将他这队人马密不透风地给压在了里头。
“不妙!世子被困!”
斛律金渐觉事态严重,唯恐他身遭不测,一时心急如焚,话音刚落,晏清源连杀了三五人,把身形稳住,忽提气暴喝一声,马槊挥出一片重重虚影,锋芒大炽,人与照夜白俱作一体,再一眨眼的功夫,光幕骤散,他一下振开了西兵并架而压的无数根长矛,挑的人头落地,血花四溅。
坐下照夜白,似与主人心意相接,极配合地随晏清源大开大合,一仰一伏,不断变换着身形。
见他浑身劲力大开,一己之躯劈开道口子,西兵陡然有了缺缝,魏骑军心一震,皆挥起马槊怒吼而舞,绵延不绝的厮杀声,将熊熊不灭大火下的夜色也撕扯得稀碎。
这样的拦腰猛杀,王叔武的颓势越发明显,不知厮杀了多久,在三路夹击下,未能来得及再变阵型,已是顾头不顾尾,溃绝就在不久间。
然而王叔武断不是轻易投降的性子,一想到晏清源不过二十出头的鲜卑小儿,竟真敢这个时候,亡命狂徒般偷袭玉壁城,毫不犹豫命人撤出片空地,欲要挑晏清源下马。
旁人只是开头势猛,体力上,却渐渐跟不上魏军精骑,早厮杀透支到极致,此刻,不觉往后避开,被魏军如切瓜砍菜般撩翻在地。马蹄子在血污尸首里反复蹂、躏,惨叫哀嚎声转瞬就被淹没了。
王叔武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眼中独晏清源一人,骤然发力,一槊直插,势头极盛,大喊一声:
“鲜卑小儿受死!”
晏清源心底冷笑不止,暗道你善守城而已,也敢如此叫嚣,臂上肌肉猛得贲起,两个回合,就将他长槊挑飞,眼角余光一扫:
似瞧见王叔武通红的怒目,偏要冲他微微一笑,随即主动出手,倒像是戏弄,马槊横着出击,重重打在错身而过王叔武的背上,直将他激得喷出股鲜血,似雾一般洒了。
趁着这个间隙,再一出击,狠刺在马腹上,良驹陡然吃痛,猛抛起后蹄子,王叔武显然摇摇欲坠,几要从马背上跌下来。
然骏马受惊,再挟持不住,王叔武身影一掉,滚出老远。
晏清源笑意鲜明,那颀秀的身姿,在火光映照下,以及微醺的黎明中,越发清楚了,就这样围着他的战马悠悠打转:“国公,跟我父亲对垒时的沉着冷静被狗吃了吗?”
听他出言不逊,王叔武反倒平静下来,一跃爬起,随手抹掉一把血:
“我折晏垂七万大军,足矣!”
说着蹭的拔剑,架在脖子上是个欲要自刎的姿势,惊得那边已经魂不守舍的部将们哭嚎着就要拦下,晏清源眼疾手快,马槊再一挑,给他击飞脱手,颓然落地。
晏清源森冷一笑:
“你敢自刎,我屠了玉壁城!”
知道他绝对是言必行的人物,王叔武一愣,顿时流下眼泪,一群部将又哭得凄凄惨惨,纷纷劝阻不断,一时间,颇是个哀鸿遍野的情状。
他只得长叹一声:“我关西男儿如何身作俘虏!”
“贺赖根本视你作弃子,你为他守关西,不如为我守关西,我治此地,焉知不能海晏河清?!”晏清源轻叱一声,满脸不屑,鞭子抽的尘土飞扬,身后,则是一众仍在磅礴兴奋中难以自持的勇士们,似乎不能相信,玉壁城,就这样突袭成功了?
眼前,就是那个让他们日夜痛恨难安的玉壁守将王叔武?
生的也不是虎背熊腰,精壮过人。
众人的目光,炽烈中,似乎又有些微的茫然。
而晏清源的手臂其实早受了剑伤,此刻汩汩流血,丝毫不觉,还是刘响眼尖,默默上前,从衣袖上撕下一截来,替他包扎上了。
王叔武只觉眼前年轻人脸皮极厚,又张狂难言,索性闭口不与他言,晏清源似也懒得理他,瞄了一眼被缚将士,却吩咐斛律金道:
“你们进城,不要伤害百姓,好生安抚。”
斛律金却深知他绝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意思,乃是怕新胜之下激起民变,再生意外,此刻,心情也兀自激动不能回神间,山羊胡子一撅,被风吹个不住,两眼的皱纹则攒成朵菊花,很想同晏清源说些什么,忍了忍,领命带着人马行事去了。
“世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蔚景话一落,不想魏军这部精骑里紧跟爆出震天响的“杀!杀!杀!”玉壁一战的恨意充盈正野,沸反盈天的,连蔚景也听的心头微寒,不由的想到那七万人大坑,目中一热,急切地唤了声“世子!”。
晏清源不为所动,面色冷静,等众人发泄完毕,声息渐弱,微微一整兜鍪,那双秀目里如渊深沉:
“一座空城,要了也没意思,百姓不杀,愿降者不杀,剩下的,活埋了罢,至于国公嘛,先把他给我捆起来。”
他轻描淡写说完,不理会身后传来的一阵阵缴械兵器碰撞之声,只携一众心腹亲信,趟过残肢烂骸,因寒冷而凝固的血液,溅上马蹄,一气疾驰到大相国堆砌的高台上,掣紧马缰,朝东一望:
东方翻出一线明光,原来这一仗,鏖战至朝阳欲至了。
调转目光,则是大相国英雄梦碎的玉壁城,似乎同几个月前,并无区别,只是主人易手,再往西看去,长安仿佛也就不远了。
可无论如何,大相国是回不来了,七万英魂,也要永久沉睡此地,来年芳草萋萋,鲜血尽掩,便什么足迹也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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