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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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一叶扁舟在荷叶间晃动两下，很快被银叶谷主稳住。船狭，他宽大的衣袍被她压在身下，他却并不在意，抬手撩了撩池水，小舟便飘飘荡荡地深入荷叶从中，悄悄地，隐去不见。

nbsp;nbsp;nbsp;nbsp;池倾坐在船上，望着岸边那月白色身影逐渐远去，像是化在天光中那样，不知不觉，心里多了几分在意。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撑了个懒腰，靠在小舟旁看她，沉默了一会儿，语出惊人：“你爱他吗？”

nbsp;nbsp;nbsp;nbsp;池倾霎时愣住了——已经多久了，仿佛前所未有，是的，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爱”这个字。

nbsp;nbsp;nbsp;nbsp;多新鲜的字啊。

nbsp;nbsp;nbsp;nbsp;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地又因自己这反应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大笑着，心情很欢畅的样子，那张欢喜面也因他的大笑而抖动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池倾道：“我正经想问你的问题，谷主可清楚？”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谷主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他大剌剌地摊在那儿，一旁的长腿随意地支着，手腕搭在膝头，给她掰手指细细数着：“你想问卖货郎是否真的出世，想问那各处蔓延的尸傀魔气是怎么回事，想问银叶谷的信物为何是这般模样……还想问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你还有点想问谢衡瑾在哪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顿了顿，玩味地缓缓道，“你想替谢衡玉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池倾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来，她沉下脸，星眸在瞬间变得危险而凌厉，那双眼死死锁着眼前嬉皮笑脸的欢喜面，仿佛能将周遭的池水冻结。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隔着大袖子搓了搓手臂，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

nbsp;nbsp;nbsp;nbsp;池倾没有说话。

nbsp;nbsp;nbsp;nbsp;男人的声音也缓了下来，笑意渐收：“听说三连城出来的小孩，心机颇深，喜怒不辨，看来传言错了。”

nbsp;nbsp;nbsp;nbsp;池倾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识海中豁然被洞穿出个口子，陈旧泛黄的记忆从那创口汹涌而入。

nbsp;nbsp;nbsp;nbsp;——“啪”，脸上一声清脆的掌掴，火|辣辣的痛觉在两息后泛起。

nbsp;nbsp;nbsp;nbsp;年少时的池倾时常在三连城奔走行乞，可或许是天生的，皮肤依旧很白，因此也很容易就会留下印子。

nbsp;nbsp;nbsp;nbsp;她的下巴被饲养人捏起，眼眶中有泪水打转，但饲养人生来仿佛与他们有物种隔离，怎么会体谅她的委屈。

nbsp;nbsp;nbsp;nbsp;“哟哟哟？哭了？”饲养人笑着，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张脸皮，要是笑不出来，就扒了。”

nbsp;nbsp;nbsp;nbsp;饲养人盯着她，又问了一遍：“听懂没有？”

nbsp;nbsp;nbsp;nbsp;于是，池倾咧嘴笑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池倾咧嘴朝银叶谷主笑了起来，五

nbsp;nbsp;nbsp;nbsp;指疾电般探出，倏然拧向男人的脖颈，然后掌心向上一抬，“喀拉”一声脆响，欢喜面倏然分为两半，不轻不重地落入池中。

nbsp;nbsp;nbsp;nbsp;池倾盯着眼前面具后的那张脸，那张平凡到让人过目即忘的，年轻的脸，声音很冷，像是火焰也烧不化的寒冰。

nbsp;nbsp;nbsp;nbsp;“谷主通晓天下之事，是否听闻……三连城中，那些惯会欺负小孩，叫人学着皮笑肉不笑的蠢货，有一日被端了老巢，剥了人皮，血淋淋，赤条条地挂在城门上，一夜北风，便被吹成了人干？”

nbsp;nbsp;nbsp;nbsp;她勾起唇，眼底有凶兽一般的残忍：“谷主可知，这是我|干的？”

nbsp;nbsp;nbsp;nbsp;四目相对，池倾那双潋滟的星眸，与银叶谷主这说不清形状的，毫无记忆点的眼睛对视，很快移开。

nbsp;nbsp;nbsp;nbsp;她觉得他有点丑。

nbsp;nbsp;nbsp;nbsp;池倾从池中捞出那两半浮在水面的欢喜面，用妖力重新拼好，湿漉漉地按在银叶谷主脸上。

nbsp;nbsp;nbsp;nbsp;面具一遮，她不用再看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眼底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扶着面具，笑道：“好厉害啊。”

nbsp;nbsp;nbsp;nbsp;随后，他似是叹了一声，语气有些惆怅：“是啊，你毕竟是妖王胞妹，妖族圣主，如今身份尊贵无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很自由了。”

nbsp;nbsp;nbsp;nbsp;池倾被他这莫名的惆怅又搞懵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无所谓，聊聊天而已。”银叶谷主随口应答着，指了指池倾身后，“你看看，喜欢这样的景色吗？”

nbsp;nbsp;nbsp;nbsp;池倾回过头，不知何时，小舟已驶入开阔的水域，向后望去，一切田间景色仿若徐徐展开的画卷，与方才置身其间时相比，更是两种不同的风光。

nbsp;nbsp;nbsp;nbsp;更像是……从前看过的画一样。

nbsp;nbsp;nbsp;nbsp;她沉默下来，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象，千头万绪，与花月楼那无数个秉烛相依的晚上牵连。

nbsp;nbsp;nbsp;nbsp;她回头望向银叶谷主，那人隔着欢喜面，也在安静地看她。

nbsp;nbsp;nbsp;nbsp;池倾说：“你知道吗？我有时觉得，一个人能丑得那么恰到好处，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