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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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和阮鸢沉稳的性格不同，阮楠被姐姐养成了一个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急性子，年岁越长，她便越有自己的想法。

nbsp;nbsp;nbsp;nbsp;她开始不理解阮鸢对阮家人冷淡的态度，更不理解她为何要拉着自己天天坐在学堂里消磨时间。

nbsp;nbsp;nbsp;nbsp;阮楠的叛逆期来得又急又快，她开始疏远自己无趣的姐姐，一上课就打瞌睡，一下课就与阮家的丫鬟小厮混迹在一处，哪怕插科打诨、无所事事，也决计不多看一本书。

nbsp;nbsp;nbsp;nbsp;阮鸢对此非常无奈，但她对妹妹向来十分心软，甚至有时会觉得，若不是自己生在阮楠之前，说不定这孩子还能过上几天母慈子孝的好日子。

nbsp;nbsp;nbsp;nbsp;毕竟母亲曾真的对自己好过，而阮楠……却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体会过母爱。

nbsp;nbsp;nbsp;nbsp;阮鸢对阮楠一直存着愧疚的心，那种情感被心思敏感的小姑娘察觉，虽然不知缘由，但她却将它当做了尚方宝剑，仗着姐姐的纵容和旁人的无视，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活得过于潦草。

nbsp;nbsp;nbsp;nbsp;又一年，阮楠十五岁，阮鸢十九岁。

nbsp;nbsp;nbsp;nbsp;阮鸢与公仪襄那不知为何拖了许久的婚事，终于在这一年确定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阮鸢不擅女工，却无可奈何地每天被人按在闺房中绣嫁衣、绣盖头，绣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nbsp;nbsp;nbsp;nbsp;绣得来不及管自己的妹妹，又在往哪个方向头也不回地生长。

nbsp;nbsp;nbsp;nbsp;再后来，似也过了没多久，阮鸢发觉阮楠就连吃饭时，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仔细一打听，才知阮楠已有许久没去学堂上课了。

nbsp;nbsp;nbsp;nbsp;“小楠，这又是怎么了？明明我都跟先生打过招呼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还是有人为难了你？”阮鸢拉着阮楠细细地追问，湿热的天气里，两人掌心相贴，泌出的细汗闷在空气里，似与从前最亲密的日子一般无二。

nbsp;nbsp;nbsp;nbsp;可是很快地，阮楠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她问她：“等你出嫁之后，我能不能继续留在阮家？”

nbsp;nbsp;nbsp;nbsp;“为何要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好nbsp;nbsp;？就连修习的功法都不适合你学习。“阮鸢心里一惊，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又将老生常谈的话讲了一遍，“我自然是要带你一同去天都的。南疆闭塞，不比天都宗门云集，你在天都会有更多的机会，我也会帮你……”

nbsp;nbsp;nbsp;nbsp;阮楠却猛地推开碗筷站了起来：“我早已问过了，阮家许多丫鬟都不会跟着主子远嫁，我就要待在南疆！我就要留在阮家！！”

nbsp;nbsp;nbsp;nbsp;阮鸢大吃一惊，说话都磕巴起来：“小楠？可是……你不是我的丫鬟啊，你是……你是……”

nbsp;nbsp;nbsp;nbsp;阮楠理直气壮地大声道：“在阮家，我又不是主子，只能是你的丫鬟！”

nbsp;nbsp;nbsp;nbsp;阮鸢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阮楠便摔碗跑出了屋子。

nbsp;nbsp;nbsp;nbsp;阮鸢从那时起开始懊悔：她隐瞒了阮楠身世，或许真的是一个错得离谱的决定。

nbsp;nbsp;nbsp;nbsp;那天下午，阮鸢花了两个时辰整理思绪，将所有想对阮楠讲的话，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她收拾好一切去找她，想告诉妹妹，自己要给她寻一个自由光明的，连她都心生向往的未来。

nbsp;nbsp;nbsp;nbsp;可是绕过花荫小径，寻到日暮西沉，阮鸢却是在假山背后，瞧见了被一个小厮拥在怀中，哭得满脸泪痕的阮楠。

nbsp;nbsp;nbsp;nbsp;阮鸢愣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冻成了冰，又急速燃烧蒸发，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撕扯开那两人，又不知她冲着那小厮说了多难听的话——事实上，她好像从未发过那么大的火，气得好像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一眼。

nbsp;nbsp;nbsp;nbsp;南疆闷热阴湿的空气里，又一次飘起如同母亲在世时那般……怨愤不甘的唾骂。

nbsp;nbsp;nbsp;nbsp;直到那时，阮鸢才终于明白母亲当年，为何会一步步走向愤恨的深渊——她和阮楠的出生，一定打碎了母亲描绘已久的梦境。

nbsp;nbsp;nbsp;nbsp;恰似阮楠如今所做的一样。

nbsp;nbsp;nbsp;nbsp;阮鸢像疯兽一般驱赶了那个拥抱着妹妹的小厮，连珠炮般将之前想好的话一股脑儿倒给了阮楠，那语速又急又快，像是讲慢一秒，她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妹妹似的。

nbsp;nbsp;nbsp;nbsp;阮楠愣愣地听她讲完了一切，眼中的神情从困顿缓缓转为冰冷，她机械般重复着阮鸢最初的那句话，像是深渊传来的回响：“我是你的亲妹妹？我也是三爷的女儿？我是你的亲妹妹……那我也该是阮家的小姐……”

nbsp;nbsp;nbsp;nbsp;如此喃喃，活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nbsp;nbsp;nbsp;nbsp;夕阳红惨惨照下来，落在姐妹二人身上，似那不太健康的、干涸的血迹。

nbsp;nbsp;nbsp;nbsp;那天之后，阮楠变得异常听话，按时上课、吃饭、就寝，不再和丫鬟小厮聊天，生活甚至比阮鸢要更规律一点。

nbsp;nbsp;nbsp;nbsp;她不再和姐姐争执，反而从不知何时起，开始仔细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多次告诉她：“我想成为像姐姐这样的人，嫁给像公仪襄那样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相夫教子、大富大贵。”

nbsp;nbsp;nbsp;nbsp;阮鸢闻言顿了顿，指尖被绣花针|刺破，凝出小小的血珠子来。她侧过脸，久久看着阮楠，在听到了妹妹的心里话后，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自己的愿望。

nbsp;nbsp;nbsp;nbsp;她只问：“若我带你去往天都，再给你找个小宗门安心修行……这样不好吗？”

nbsp;nbsp;nbsp;nbsp;阮楠垂下眼，忽然笑了一声：“那个宗门，会有公仪家大吗？会有阮家大吗？如果没有，我为什么要去？因为我不配吗？！”

nbsp;nbsp;nbsp;nbsp;她扬起声音，情绪似又要失控，可抬眼对上阮鸢那张哀伤又文秀的脸，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忽地又冷静了。

nbsp;nbsp;nbsp;nbsp;“对不起，”阮楠自问自答地轻声道，“不过……也没关系了。”

nbsp;nbsp;nbsp;nbsp;后来的日子对于阮鸢而言，像是一场太过迷离的梦，阮楠像是梦里翩翩来去的蝴蝶，时不时出现，却又仿佛一直都不在她的身边。

nbsp;nbsp;nbsp;nbsp;她的嫁衣绣好了，本就枯燥的日子变成了更加乏味的等待。她发现自己时常有魂不守舍的感觉，分明前一秒还在想跟阮楠交谈的措辞，后一秒便会完全忘记自己备好的腹稿。

nbsp;nbsp;nbsp;nbsp;她对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有些模糊，明明前一晚休息得很早，可第二天临近巳时三刻才起，却依旧感到非常疲惫。

nbsp;nbsp;nbsp;nbsp;如此日夜，不知过去多久，有一日，公仪家派人给她试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