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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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按理说，大家都是妖或修士，对付一场大火算得上是绰绰有余。

nbsp;nbsp;nbsp;nbsp;可问题在于，花月楼中的姑娘们要么被取走妖丹，要么被养得手无缚鸡之力，只懂风花雪月。要让她们从这场大火中逃生，属实是有些为难了。

nbsp;nbsp;nbsp;nbsp;那日前来的宾客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花月楼的常客，其中或有能自保的，逃生之余顾念旧情，倒还跑去后坊救了几位姑娘出来。

nbsp;nbsp;nbsp;nbsp;可这样楼宇密集的街市，一旦出现火情，就不可能出现全员全身而退的情况，何况又是这样大的火势。

nbsp;nbsp;nbsp;nbsp;时过境迁，曾经的花月楼占据着三连城最好的位置，商人逐利，即便当日那场火灾再惨烈，也没人真的愿意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段，空出这样一大块地皮丢在那。

nbsp;nbsp;nbsp;nbsp;于是不久之后，废墟之上又有新的大楼而起，年复一年，酒楼、客栈、花楼……掌柜换了一批又一批，生意却再也不复曾经花月楼的盛况。

nbsp;nbsp;nbsp;nbsp;“大家私下都说，这个地方午夜时分会有怨灵归来，有些不祥。或许是……死在花月楼那场大火中的亡魂所化。我、我担心圣主，便跟着您一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授冠礼结束之后，池倾在三连城中又多逗留了一日。那时她身边没什么亲近的随侍——在她身旁的那批人都是妖王亲自挑选，虽算不上身份贵重，但也确实是出自各个部落

nbsp;nbsp;nbsp;nbsp;的青年才俊。

nbsp;nbsp;nbsp;nbsp;不论为人处世，还是妖力修为，他们都好得叫人挑不出错来。实话说，当时这些人留在池倾身边当个随从，着实是有些可惜的。

nbsp;nbsp;nbsp;nbsp;只是，对于身处三连城的池倾而言，这些人的存在，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nbsp;nbsp;nbsp;nbsp;事实上，她重返此地的心境，多少如同檐下观雨——非要亲眼见到曾经那些落在她身上的雨水，才能明确感觉到，自己已经处于了绝对安全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可是那些随从对于池倾的过去一概不知，对三连城这座妖域中最混乱、无序的城池，更是没有半点了解。

nbsp;nbsp;nbsp;nbsp;他们不会明白池倾站在城中是怎样的心情，只会劝诫她早日启程，前往下一个洲域。

nbsp;nbsp;nbsp;nbsp;于是池倾索性撇开他们，在启程前的最后一个深夜，独自前往了曾经花月楼的所处之地。

nbsp;nbsp;nbsp;nbsp;而阮鸢看了看天色，想起曾听过的与花月楼有关的传言，心下不安，也偷偷跟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池倾很快发现了她，在听闻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之后，脸上却并未露出如旁人那般一笑置之的轻蔑之态，反而垂下眼沉默许久，低声道：“是这样啊。”

nbsp;nbsp;nbsp;nbsp;那天夜里，池倾带着阮鸢去夜集买了一把香和一个香炉，再又回到花月楼的旧址前，蹲在地上，看着那香一点点燃尽。

nbsp;nbsp;nbsp;nbsp;彼时已经是午夜了，花月楼旧处已变为了一家正在转让出手的酒楼，此刻相邻的街道还有几家花楼酒馆营业，唯独花月楼这附近的几家店均早早打了烊。

nbsp;nbsp;nbsp;nbsp;那烟气如鬼似魅，一路飘飘荡荡地绕着酒楼晃了一圈，最后重新回到了池倾的眼前。

nbsp;nbsp;nbsp;nbsp;恰在此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凉意仿佛从骨头缝里挤出来似的，无端叫人打了个寒噤。

nbsp;nbsp;nbsp;nbsp;阮鸢待在池倾侧后方，只觉眼前酒楼一晃，恍惚的黑影幢幢，简直像是移动的高山压向他们。

nbsp;nbsp;nbsp;nbsp;阮鸢吓得腿软，下一瞬，只感觉一个女人从那黑影里朝她奔袭而来，倏然停在她眼前，用那烧黑的五官对着她，幽幽道：“是你……杀了……我吗？”

nbsp;nbsp;nbsp;nbsp;阮鸢被她盯住，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眼神放空，许久后像是被施了咒一般喃喃重复道：“是我……杀了……你吗？”

nbsp;nbsp;nbsp;nbsp;她和那个恶灵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终于，那恶灵龇牙尖叫一声，双手探出，直直就要锁住阮鸢的脖子。

nbsp;nbsp;nbsp;nbsp;而池倾清寒的声音，就在这时传来：“芙蕊，火是我放的。”

nbsp;nbsp;nbsp;nbsp;她顿了顿，沉沉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nbsp;nbsp;nbsp;nbsp;那黑影乍然被人喊出生前名讳，立刻就止住了动作，她僵着身子，默默转过来，将一张黢黑的脸对着池倾：“你是……池倾……你放火……”

nbsp;nbsp;nbsp;nbsp;池倾俯身捧起香炉，一线幽幽的烟气在她眉眼前飘荡：“芙蕊，因那场大火，多少人死了呢？”

nbsp;nbsp;nbsp;nbsp;芙蕊怔怔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两抹黑线自她眼眶中不断涌出，像是石油似的，黏稠至极。

nbsp;nbsp;nbsp;nbsp;她开始尖叫起来。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放火？！你那时活得还不好吗？你都成了头牌了，还要拉着我们一起死？！你为什么要放火，为什么是你！！！”

nbsp;nbsp;nbsp;nbsp;池倾垂着眼，等她吼完一轮后，才捧着香炉轻声道：“芙蕊，你好好地走吧，别再困在这里了。”

nbsp;nbsp;nbsp;nbsp;“困在……这里？”芙蕊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明白什么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想逃！阿姐，是你想要离开花月楼！你是觉得我不该劝你留在花月楼，你怕我将你的想法告诉妈妈……你是觉得我挡着你的路了！”

nbsp;nbsp;nbsp;nbsp;“都过去了，”池倾静静看着她的脸，“芙蕊，对不起。”

nbsp;nbsp;nbsp;nbsp;芙蕊恶狠狠瞪着池倾，若她还是从前的模样，或许连眼睛都要变为血红色了：“过去？你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一切就真的过去了吗？我告诉你，不光我，还有死于大火的二十七个人……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nbsp;nbsp;nbsp;nbsp;池倾的脸色有些发白，许久后，她抬手握住自己颈上的链子，于掌心缓缓凝出一捧花种。

nbsp;nbsp;nbsp;nbsp;她最后看了芙蕊的恶灵一眼，将花种上洒满香灰，深深埋入花月楼旧址的土地。

nbsp;nbsp;nbsp;nbsp;花很快就开了，苍白的花瓣仿佛从荒原的大雪中生长出来，细细长长的花瓣从花心处垂落，怒放到极致的时候，发而有种近乎凋零的美感。

nbsp;nbsp;nbsp;nbsp;那一片白花同时怒放，像是在花月楼的旧址上覆盖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