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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黍当然清楚,自己来到金鼎司后,恐怕已经陷入了各种明争暗斗之中,只是没想到自己遭遇行刺,居然还会牵扯到缉捕司扫荡鬼市,这里面还有多少算计,赵黍也无法尽窥。
马车出城后一路疾驰,直到天色昏暗,在一处冷清小镇附近停下。
“就是这里?”赵黍走下马车,放出三只纸鹤上天,发现不远处有河流渡口,几盏灯笼高悬轻摆。
“你们来了?”
姜茹还没答话,一旁街边小摊中,容貌年轻的梁韬换了一身锦袍箭袖,不是过去紫袍玉冠的仙家风范,倒像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就见梁韬坐在条凳上,手捧陶碗轻轻晃动,嘴角含笑地望来。
“别站着了,船还没到,坐下喝两碗酒吧。”梁韬语气不显锋芒。
赵黍动作一僵,就见姜茹十分乖巧地坐到桌旁,于是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并未坐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这时小摊老板上前问道。
“跟他一样。”赵黍随口应答,然后取出一块碎银:“不用找了。”
小摊老板低声称谢,片刻之后端来两碗温热的甜酒酿,赵黍坐到梁韬对面,一言不发。
“趁热喝,这一带江米风味独特,制成的醪糟堪称玉醴。”梁韬言道。
赵黍暗中掐诀,收拢声息,言道:“梁国师也喜欢这种市井小吃么?我还以为国师之尊,非火枣交梨不食,非琼浆仙酿不饮。”
姜茹抬头瞧了赵黍一眼,没有说话。梁韬则是放下陶碗,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算修仙有成、辟谷食气,也并非不能品尝凡俗佳肴。”
赵黍低头打量酒酿,浑浊不清、米渣浮泛,捧起喝了一口,咀嚼回味起来。
“如何?”梁韬问道。
“平平无奇。”赵黍回答说。
梁韬摇头道:“你来到东胜都才多久?这么快就把口味养刁了?”
赵黍反问道:“不过就是寻常吃食,难道还要我违心夸赞么?”
“你这个人,高明的地方很高明,浅薄之处则浅薄至极。”梁韬点评道。
“这就不劳国师费心了。”赵黍问:“只是我不明白,国师为何能确定鬼市妖邪会途径此处?”
“大明宝镜洞照妖氛,此辈自然无所遁形。”梁韬自信从容。
赵黍微微点头,随后又说:“既如此,梁国师想必早就知晓东胜都附近有妖邪汇聚的鬼市?”
“不错。”
“那为何不早早揭发扫荡?”赵黍问。
梁韬轻轻晃动陶碗,碗中浑浊不堪,然后又指向姜茹面前那碗静置下来、清浊分明的酒酿:“你可看明白了?”
“国师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赵黍板着脸道。
梁韬也不恼怒:“鬼市这种地方,的确容易招惹妖邪汇聚,可如果贸然扫荡,不过是铲平一处污浊之地,内中妖邪闻风逃窜,四散难寻,只会更为不利。倒不妨留下鬼市,有固定去向,才方便把握这些妖邪的一举一动。”
“我明白了,不就是乡下沤肥的粪池么?”赵黍冷冷言道:“为了不让粪水乱流,要挖一个坑处置起来,倘若粪池决毁,污水就要流得遍地都是,不可收拾。”
姜茹闻言不禁皱眉,梁韬则是笑了出声:“赵黍,你就非要用这种喻指吗?”
赵黍轻轻哦了一声:“不对,乡下粪水收集起来,好歹还有肥沃土壤、滋长五谷菜蔬的用处,鬼市妖邪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国师大人翻掌可为之事,偏要等到事态难以收拾才肯动手么?”
“利害之分,要看立身何处。同样一件事,位份高低不同,利害之辨也有不同。”梁韬言道:“你也该舍下那点幼稚念想了,我放任鬼市存在,自然有我的用意。”
“对,大人物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又没法揣测。”赵黍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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