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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治粟内史衙门刚开门不久,监国公子将闾的车驾便再次停在了门口。
与昨日的低调不同,今日随行的除了章邯,还有几名身着监国府卫士服饰、腰悬利刃的精悍护卫,虽未言语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衙门内的官吏们见到这阵仗,心里都咯噔一下,互相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郑当时闻讯匆匆赶到正堂,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行礼:“不知殿下今日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将闾并未看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章邯则如铁塔般立于他身后。
“郑大人,不必客套。”将闾的目光扫过堂下几位昨日也在场的属官,“本殿昨日回去,仔细研读了贵衙门的规章和近三年的账册,确实获益匪浅。”
郑当时心中一突,干笑道:“殿下勤勉,实乃我等之福。不知殿下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将闾拿起手边一份自带的简牍,语气平淡,“只是有些许疑问,想请郑大人解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郑当时脸上:“譬如去年陇西郡上缴的粮税入库记录,为何比往年晚了足足一月?卷宗上只注‘转运稽延’,具体缘由却语焉不详。再譬如巴蜀运来的木料款项支付,审批流程走了两个半月,而同期河东郡一笔数额相近的盐铁款项,却只用了二十天。这其中的效率差异,不知是何道理?”
将闾的声音字字清晰,如同小锤般敲在郑当时心上。
他没想到将闾一夜之间,竟真能从那浩如烟海的竹简中,找出如此具体的问题。
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确实是衙门里约定俗成的灰色地带,有时是为了方便周转,有时也是为了照顾某些人的情面。
郑当时额角开始冒汗,强作镇定地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钱粮调度,千头万绪,涉及部门众多。陇西路途遥远,转运途中或有波折;巴蜀木料事关重大,核查自然要更仔细些,是以耗时较长。这都合乎规程,合乎规程。”
“合乎规程?”将闾微微挑眉,“《秦律》强调‘事急则从速’,‘政务不得稽留’。郑大人所谓的规程,似乎与《秦律》之精神,有所出入啊。”
他放下简牍,目光变得锐利:“本殿昨日提出的三项急务,格物院的新弩关乎军国利器,关中水利关乎京畿命脉,农具推广关乎万民生计。按郑大人的规程,要走上月余甚至更久。这期间若耽误了军机,延误了农时,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是那些繁琐的规程,还是郑大人你?”
“这……”郑当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感觉眼前的年轻人,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压迫感,让他那些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本殿以为治粟内史衙门掌管天下钱粮,事关国运兴衰,其运作效率亟待提高。”将闾话锋一转,“本殿昨日回去草拟了一套流程,或可一试。”
堂下众官吏都竖起了耳朵。
“名曰,‘效率考核’。”将闾缓缓吐出四个字。
“效率考核?”郑当时和其他官员都是一脸茫然,这词儿太新鲜了,他们闻所未闻。
“很简单。”将闾解释道,“即日起,治粟内史衙门所有常规事务,如款项审批、物资调拨、账目核对等,皆需制定明确的办理时限。譬如一万钱以下的款项审批,不得超过三日;十万钱以上,不得超过十日。若无特殊缘由,逾期未能办结者,相关主官及经手吏员,记失职一次。累计三次失职者,撤职查办!”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这如何使得?”一位年老的属官忍不住出声道,“钱粮之事,岂能如此仓促?万一出了纰漏……”
“出了纰漏,自然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将闾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若是因为畏惧担责而故意拖延,阻碍国事,那便是更大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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