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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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真正的琼浆玉液该是清透如水（第1页）

晨雾未散时，曹心的木屐已碾过结霜的草茎。

辎重营东侧临时支起的竹棚下，本该码着鲜嫩鹿脯的松木案板，此刻正躺着三指宽的腐肉。

她指尖扫过发黏的鹿皮，几粒冰晶从指缝簌簌坠落，分明是有人用硝石提前催熟了窖藏的冻肉。

＂这屉黍米倒是新鲜。＂她掀开草编笼盖的手蓦地顿住，竹篾边缘粘着几簇可疑的灰绿霉斑。

耳畔传来酒坛碰撞的脆响，周姓酒商正斜倚着粮车，琥珀酒液在琉璃盏里晃出细碎光斑。

＂曹姑娘何苦用这等糙米酿酒？＂酒商屈指弹了弹腰间鎏金算盘，＂某家窖藏的三十年桑落酒......＂

＂桑落酒需配九蒸九晒的黍米。＂曹心忽然攥住正在渗水的盐罐，陶土裂缝里溢出的盐水在她掌心蜿蜒成河图纹样。

她抬脚踢开被鼠类啃噬的竹筐，豁口处赫然露出半截完整的牛蒡根，沾着晨露的根须在阴影里微微发颤。

酒商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解下腰间铜错银酒觥重重顿在案上，酸浆气息混着西域乳香骤然炸开。

曹心发间木簪的星芒忽明忽暗，将酒觥表面雕着的饕餮纹映得如同活物。

＂将军庆功宴若用浊酒......＂

＂真正的琼浆玉液该是清透如水。＂曹心突然用铜勺敲击冰鉴，昨夜凝结的孔雀尾翎冰纹应声碎裂。

东南角传来战马嘶鸣，她袖口滑落的银鱼鳞片正巧嵌进酒觥兽首的眼窝，青铜兽瞳泛起一线猩红。

酒商倒退半步撞翻米篓，霉变的黍粒滚过覆霜的地面，竟在曹心脚边聚成半幅残缺的星宿图。

远处辕门突然传来金柝急响，寒风中裹挟着冰碴崩裂的脆声。

周酒商胡乱抓起算盘后退，鎏金珠子滚落时在冻土上灼出焦黑痕迹。

＂明日辰时三刻......＂他的声音被骤然掀起的北风绞碎，腰间酒葫芦突然迸裂，琥珀酒液尚未落地便凝成冰棱，直指东南官渡方向。

曹心弯腰拾起半片牛蒡，断裂处渗出的乳白汁液正顺着她掌纹蔓延。

当最后一线晨光刺穿云层时，她发间木簪的锈屑簌簌落在霉变的黍米堆上，竟将灰绿霉斑灼成点点金斑。

曹心的木屐碾过霉变的黍粒，碎冰在齿状鞋纹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她突然驻足在辎重营西南角的阴影里，三指宽的阳光正穿透霉斑密布的油布篷，将角落里七歪八倒的藤筐照得纤毫毕现。

半截风干的紫苏梗划过她掌心，粗砺触感令腕间银镯叮当轻颤。

＂这是...＂她拨开沾着蛛网的枯枝，暗红根茎在霉味中渗出辛辣气息。

指尖抚过干瘪的野蒜头时，青铜耳铛突然灼得耳垂生疼——那些被虫蛀出星点孔洞的麻布袋里，分明裹着成簇的野生山葵。

北风掀开篷布缝隙的瞬间，她看见腐烂菜叶堆里探出几支淡紫色的藿香穗，晨露在蜷曲的叶脉上凝成冰珠。

孙旗手卷着羊皮袄的袖口撞开布帘，铁甲上还沾着辕门金柝震落的霜屑。＂曹姑娘要搬哪筐？＂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扑在藤条筐上，结霜的麻绳应声断裂。

曹心看见他腰间短刀挑着的麂皮袋里，正滚出几粒暗褐色的草果。

＂劳烦孙大哥搬那个青陶瓮。＂她故意用木簪划过瓮口陈年积灰，铜绿锈斑簌簌剥落时，瓮底突然传来沙沙轻响。

孙旗手搬动时露出的瓮身裂缝里，竟渗出几缕琥珀色的松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