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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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镜影双生（第1页）

祠堂塌成一片废墟，烟尘裹着艾草灰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睁不开眼。阿姐的银发扫过满地碎砖，发梢卷起半块祖宗牌位。我擦去牌位上的灰，＂林氏长女＂四个金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看着格外刺眼。

＂这牌位本该是我的。＂阿姐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摸着牌位上的裂痕。她发梢的冰莲花瓣簌簌往下掉，在地上化成个缺了角的＂癸＂字。

黄小九突然炸着毛跳起来：＂下面有动静！＂话音刚落，脚下的瓦片就开始晃悠，七十二盏绿油油的尸灯从土里冒出来。更吓人的是，灯里的陶偶全变成了阿姐的脸，她们一起哼着跑调的《月儿弯》，头上的银簪跟着晃，簪头的莲花纹还往下渗黑血。

我腰间的青铜弯刀＂嗖＂地飞出去，刀柄上的＂林＂字射出一道血光，照出个虚影。虚影里爹爹正给痋婆下跪，拉着阿姐的手往契约上按。朱砂写的＂林昙＂两个字突然扭成了＂林夜＂！

＂原来契约上的名字被换过......＂我伸手想碰虚影，爹爹猛地转头看过来，眼睛里闪着绿油油的光，嘴角咧到耳根：＂夜儿，你从生下来就是祭品。＂

尸灯突然全烧起来，成群的银蚕从火里飞出来，每只背上都有阿姐的冰莲胎记。我怀里的虎头鞋突然自己跳出来，鞋底驱虫的药草遇火冒烟，烟雾里慢慢显出个驼背的人影。

＂周嬷嬷？＂我盯着烟里的老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挎着的竹篮里，当年接生用的银剪刀还在往下滴血。

老妇的影子指着西北角刚说了句＂三小姐快去！你娘在......＂就被一阵巨响打断。县令那破破烂烂的官轿从烟尘里冲出来，轿帘上绣的莲花都发黑了。轿帘一掀，滚出个褪色的襁褓，里面裹着的竟然是个青铜秤砣，上面刻着＂丙寅腊八换三银＂！

阿姐用银发缠住秤砣，金属摩擦出一串火星。秤砣＂当啷＂碎成两半，掉出一把生锈的钥匙。钥匙插进地里，整片废墟突然往下陷，露出底下咕嘟冒泡的血池。

＂接着！＂白璃的影子从弯刀里冲出来，扔给我一面青铜镜。镜子刚照到血池，池子里就浮起九口冰棺，棺盖上歪歪扭扭刻着看不懂的苗文，拼起来竟是＂以姊祭妹，方得圆满＂。

黄小九跳到我肩膀上急得直叫：＂快看第三口棺材！＂冰棺里躺着个穿白衣服的女子，耳后有块疤，跟我七岁那年摔的伤口一模一样。更瘆人的是，她胳膊上的莲花胎记，正隔着棺材跟阿姐的眼睛发光。

＂原来我才是......＂阿姐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在发抖，＂被造出来的替身？＂

血池突然掀起大浪，县令的残躯从浪里冒出来，后脑勺的婴儿脸已经变成了痋婆的模样。他手里捏着半块月饼模子，里面的莲蓉馅正变成扭动的银蚕。

＂乖孩子，该回家了。＂县令嘴里发出痋婆的声音，把银蚕朝镜子扔过来。镜子映出蚕身的瞬间，我后颈像被人拿刀割似的疼——之前消失的火焰胎记又长回来了，正一点点吃掉冰莲的纹路。

阿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眼睛里的冰莲转得飞快。镜子里映出可怕的画面：我的影子后颈爬满银蚕，可现实里我心口却开出了两朵莲花。

＂快打碎镜子！那是移魂蛊......＂白璃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挥刀砍向镜子，碎片飞起来的瞬间，无数画面冲进脑袋里：阿娘半夜跪在祠堂改契约，痋婆拿银针刺小婴儿，爹爹按着阿姐的手放在祭坛上......

最上面突然浮现出真正的契约，甲方三个血手印是爹爹、痋婆和阿娘！乙方签名处，＂林昙＂的字慢慢变淡，＂林夜＂却越来越清楚。

＂不要！＂阿姐的叫声和镜子碎裂声混在一起。她发梢的冰莲花瓣全变成银针，扎进自己胸口。血滴在契约上，所有尸灯＂砰＂地炸开，县令的残躯也在绿火里烧没了。

血池开始结冰，九口冰棺里的女子同时睁开眼，她们身上的胎记在棺盖上投出一张血色星图。星图和地上的裂缝对上时，我怀里的虎头鞋突然发烫，鞋底的银锁残片和青铜钥匙融成了一把苗银匕首。

＂刺向心口！＂白璃最后喊了一声就不见了。我举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刀尖正对着胸口两种胎记交界的地方。

阿姐的银发轻轻缠住匕首，她嘴角流血却还在笑：＂原来我就是为了替你挡灾的......＂

匕首扎进肉里的瞬间，凝固的血池突然炸开。我们掉进一个暗道里，石壁上嵌着粽子形状的灯，粽叶上往下渗血，在地上连成一条箭头。

摸到暗道尽头的青铜门时，黄小九叼着我的袖子使劲拽：＂门上有字！＂黑暗里，用凤仙花汁写的苗文发着微弱的光：＂双生归位处，契约终止时＂。阿姐靠在我身上，说话都没力气了，她的银发在褪色，发梢却开出了两朵并蒂莲。

青铜门一开，一股又臭又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墓室顶上挂着九十九盏骷髅灯，中间的青铜祭坛上放着两个褪色襁褓。左边的沾着凤仙花汁，右边的浸透了雄黄酒。

＂可算来了。＂痋婆的声音从祭坛后面传来。她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和阿娘有几分像的脸，耳朵上的银铃正和我手里的匕首一起响。我低头看见祭坛下散落着菱形的糯米糕，边缘还留着牙印——那分明是阿娘最拿手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