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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1页）
余听梵下意识向后挪了挪，背部已经贴上了香樟树粗糙的树皮，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先生，这话是甘松哥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陶璟低头望着她，眼睫似他头顶被风吹过的香樟叶，坠在枝头，轻轻随着他出口的话颤了两下。
“那你觉得，我待你可严苛？”
严苛？他吗？
余听梵只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有很深的误解，为了不让这误解进一步加深，影响双方所谓的师徒情谊，头连忙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哪里哪里，先生待我好的很，既不刁难我，也不羞辱我，还免费给我这许多香材作习香之用，至于方才所言，我不过是没走心随口附和了一下，还请先生不要在意，毕竟在我心里，先生已是我见过的所有中，最好的一位了。”
这是她第二次称赞他。
还是在她清醒着的时候。
陶璟从没给人做过先生，他自认若为人师，与从前那些教过他的先生相比，应当是远远不够格的。
正如她所说，严师才会出高徒，而他对她的教法，却与俗世大相径庭，不过是不拘着她用香，亦不阻着她从他书房中取书，偶尔她自个寻来问些不解的，就顺着她所指提点两句。
这其实近乎与放养无疑，勉强得连合格都称不上。
然眼前的少女抱着杉木盒子，眉眼弯弯，一脸认真地称赞他时，大抵是人的虚荣心作祟，莫名地，他胸腔里还是生出几分欢欣之意。
可一想到，这份“最好”，仅仅只是与从前教过她的那些渣滓们对比所得，他的心口就像被一根带钩的丝牵着，一点点将疼痛连皮带肉拉扯出来后，潮水一般，很快就将先前那几分喜悦悉数冲淡了去。
陶璟掩下心绪，眼神又回到余听梵身上，温声开口。
“若你觉得我哪方面对你太严了……你受不了，阿梵。”
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声称呼，余听梵还未来得及不习惯，就先对上了他那双眼睛。
少女仰着头，有暖阳从香樟树枝干的缝隙中倾泻下来，有些刺目，因此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日光将她的面容映得明亮，几乎可以看清她被浸染成浅棕的睫毛根部，就连瞳孔都被晕成了一片琥珀色，充满生气地看向他。
她嘴里甚至还含着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草叶，似乎是还没抽穗的维莠，那一点露在红唇之外的草秆，黏附着一点从她口中牵出的银丝，亮晶晶的，似干涸的井中吐出的一点水源。
陶璟忽然觉得，他需要回屋斟杯茶润润嗓子。
可对上她充满期盼的眼睛，他想起先前还未同她说尽的话，只得清了清嗓子，哑着声继续说下去。
“若有受不了的地方，告知我一声，我会依你所言去调整。”
余听梵只觉得他未免太好说话，但细想来，这般君子样的人物往往行端做正那套只用来约束自己，对旁人总是宽和居多，也不疑有它，轻轻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时的姿势对他实在太不尊重，索性一骨碌爬起身，老老实实站到他旁边，抱着杉木盒行了一礼。
“先生言重了，我并非不能吃苦受累之辈，只要不是毫无意义即可。”
她说话时，那维莠也从齿间一点点和着唾液吐出来，粘在了绯红的下唇上，与她此刻端正的姿态作比，委实瞧着有几分违和。
陶璟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两片开合的红唇，目光不着痕迹地向下，落在了她的手中。
“你这盒里制得是哪一味香？”
见他无意再提起旁的，只是盯着那杉木盒看得仔细，余听梵不假思索地开口。
“回先生，盒中是我新制的樟脑，先生若是有兴趣，待这香制成以后，我亲自给先生送一些去。”
陶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正当余听梵以为他终于要离开，那人却走了几步，停在了离她极近的地方。
丝丝缕缕的兰香气也在鼻尖闻得更加清晰，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余听梵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往后退去。
“别动。”
清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她的思绪也停了一瞬。
下一秒，温热的指腹抵在了她的唇上，压出一片柔软的凹陷，几乎要贴上她的齿尖，随即轻轻一抚，就将那根草叶取了下来。
余听梵有些诧异地想要抬头，那人却早已与她擦肩而过，只淡淡留下一句。
“下次注意些。”
……
用完晚膳回到自个屋中时，余听梵忽然感到小腹传来隐隐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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