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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祝神的嘴唇张合着,便附耳去听,听见祝神即将昏迷却仍在断断续续地说话:“小鱼。”
贺兰破“嗯”了一声。
祝神便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扎针而已,傻了便傻了,活在这世上,没什么非清醒的事。今天我才明白,不清醒的意思……是认不得你。我只记得小鱼,可你不该只是小鱼。若把你当成贺兰公子,我想你会难过。小孩子的心软,伤一次便痛很久,你经不起我伤了。我缠绵病榻,嗜药成瘾,唯一还有点用的就是这个脑子。脑子没用了,我就是废人一个。小鱼……我不想当废人,我不想。”
祝神说着,声音渐小,到最后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贺兰破搂着他,搂得很紧,只是说的话祝神却听不到了:“没关系的,祝神。”
“……没关系的。”
没过几天,祝神又不见了。
那个傍晚,贺兰破估摸着祝神快醒的时间点提前去小厨房做菜,刚做好端着饭菜进房,就发觉床上不对劲。
贺兰破走过去掀开被子一看,这回祝神变机灵了——在原本睡觉的地方塞了两个枕头。
辛不归得到消息赶来,一边跟着贺兰破满府搜找,一边试试探探地问:“会不会……又……”
“不会。”贺兰破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祝神醒过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不可能去找戚长敛。”
辛不归:“那他干吗要跑?”
贺兰破蓦地想起前几次祝神刚醒来时看他的眼神。
那分明是在伺机而动,暗藏着警惕想要逃跑的神色。
贺兰破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他不认识这个地方,不认识我,自然要跑。”
府里找遍了,没有祝神的身影。
辛不归琢磨:“祝老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今年咱们府里每道外门上都派了人把手,难道他还会翻墙不成?”
贺兰破听着,若有所思地看向园中矮墙。
他突然转身往府外走去:“备马!”
祝神不会翻墙,可是祝双衣会。
十七岁的祝双衣总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天南海北无所不达。
贺兰破就着夜色,奔袭到了十六声河。
才到喜荣华门前,甫一下马,就撞上容晖火急火燎地要出门。
见到贺兰破,容晖先是一愣,随即道:“小公子?我正要去找您!”
贺兰破先发问道:“祝神来了吗?”
“来了!”容晖急吼吼的,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哎呀你进去看吧!”
现在正是凌晨,喜荣华大楼里灯火俱灭,容晖从后院偏门出来,这会子又领这贺兰破原路回去。他在前头打着灯笼,一路带贺兰破来到大堂,才进了厅,便听前头渺渺茫茫地传来唱戏的声音。
贺兰破先是顿住脚,确定那歌声不是幻觉后,便加快脚步,绕过容晖,直朝堂中戏台而去。
四亩大堂里,黑暗漫无边际。看不见假山好水,望不到金玉楼阑,只有中间那处戏台上燃着两盏微弱烛火。
祝神带着点翠头面,敷了粉涂了面勾了眼,穿着刺金戏服,做一身旦角打扮,身前摆着一张空荡荡的太师椅子,就这么对着椅子悠悠扬扬地唱戏。
“一进门就往自己身上捣鼓,马不停蹄地要上台,说什么天亮了就要上学了来不及。”容晖赶到贺兰破身后叹气,“拦也拦不住。”
贺兰破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听得见祝神口中的戏词: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駸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
“负你残春泪几行。”
唱完了,祝神一下子收了动作,嬉皮笑脸地跑到空椅子面前蹲下。
“小鱼,”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哥哥唱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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