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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无意识地攥了攥手,声音里略带犹豫:“当我知道那个孩子的母亲,也有苦衷的时候,我……我就感觉我好像也做成了一件坏事。”
江湾眼前浮现杨妈妈疲惫弯腰,皲裂的黄黑手指一点点挑着菜叶的场景。
她想到了外婆。外公脑溢血住院那会儿,外婆照顾他还要起早贪黑摆摊子,有次下雨天地面滑,就摔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
江湾始终难以无动于衷。
那头静默良久,江湾不自觉地颤紧呼吸,隐隐要后悔自己莫名其妙的矫情的时候,谢薄说话了。
谢薄语调很平静:“她的苦难不是你造成的,不要担心。”
“就算你没有告诉她,她总有一天也有通过某种方式得知,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这样做,你也提前帮到了那孩子。”
他顿了顿,紧接着轻轻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湾听起来居然觉得有些非比寻常的柔和:“他一定很感谢你,那个年纪,能有人为他出头。”
江湾愣了好一阵子,和谢薄聊这么几句,心里堵着的那口淤气好似被开解得渐渐消散。
她低头,唇角不由得牵起:“……谢薄,谢谢你。”
谢薄剩下的话没有出口,听出她恢复正常后,也如以往那样,温和着好脾气回答:“没关系。”
挂完电话,谢薄停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落在远处的窗台,有点出神。
他想,要是他那个时候也遇到了江湾。
该多好。
—
在水岸镇待着待着,不知不觉就满了七天,江湾临走前一天,不忘去拜访此行目的之一的杨老。
杨老的小医馆坐落在水岸镇一条不起眼的老街里,门店不大,从江湾有记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扩张或翻修过。
据说杨老一直很佛系,追求休养生息,开的医馆不为盈利,有人来就治,没人来也开着。
江湾还没踏进门槛,就先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草药气息,像是嘴里嚼了一口苦瓜,含着淡淡的涩意,夹杂着微微的辛辣,在舌尖泛滥开。
这么多年来,整间医馆,依然和江湾幼时的记忆一样。
杨老不在柜台后,江湾试探性喊了声,得到回应后掀开幕帘,小心翼翼往里边去。
进入后边屋子,那草药味愈发地浓厚了,江湾不太喜欢,倒也能适应。
杨老就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熏着这片草药的气息,模样瞧着有点沉醉。
“杨老。”
“是江湾啊。”杨老睁开眼,慢着调子问她,“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有个朋友,他的手出了些问题,具体是叫腕管综合征。不能使用太久的劲,手会疼,我想问问您,对这个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技巧。”
杨老睨她一眼,直白道:“是你男朋友吧?”
江湾噎滞,一面佩服杨老的火眼金睛,一面点头承认:“是的,您怎么……知道的?”
“能让你这丫头上心的,除了书法琵琶,不就是你喜欢的人了嘛。”杨老笑着,她也算看着江湾长大,对她差不多是了如指掌。
她记得很多年之前,因为江湾外婆身体缘故,那年小镇传统的杂戏汇演,是江湾出的场。
那会江湾还小,头一回要上场弹琵琶,紧张得寝食难安。为了不出错,她没日没夜勤奋地练习。
杨老去她家见她外婆的时候,就看到个头还不高的江湾,怀抱一把木制琵琶,微微垂着眼。手上撩拨着琴弦的动作,熟稔而优雅。
俨然有了她母亲的影子。
江湾练习得太过,手指不甚被割伤了个口子。杨老给江湾上药的时候,她还在默默比划着拨弦的姿势。
江湾小小年纪,眉眼长得就很水灵,在同龄人之中是超群出众的。一个班的小男生都喜欢追着她跑,听说她受伤了,扒来医馆门口东张西望。
而江湾只是抿着嘴,盯手上的伤,对那些男孩故意的大喊视若无睹。杨老问她,她说她还在想怎么弹才更好。
往事回忆到此,杨老起身到架子旁拿下一本中医学书来翻,边思索着这个名词边问:“你对象伤着手了?”
“……嗯,那时候地震,可能是被伤到手了,留下了后遗症。”
江湾描述不出更多细节。八年前的那场地震,是从天而降的灾害,建筑大部分坍塌,地面破裂,许多家庭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许多人只眨眼间就与爱的人阴阳两隔。
就连侥幸逃脱的江湾,都不愿再回想任何瞬间,存亡未卜,绝望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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