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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之后,热热闹闹的长安之春才算到来。
受赇的风波平息,几家欢喜几家愁。
得了官职的士人,怀着满腔喜悦应卯,沈佺期判了流放。
流放之地远在驩州,隶属岭南道,比最偏的梧州还要更南之地。
驩州天气炎热,瘴气横生,能安稳到达都极为不易,活着回来的话,端看天意了。
张旭终是心灰意冷,连制科都不打算再考,准备归乡谋个县丞之类的差使,悠闲度日。
谭昭昭同张九龄一起相送,在灞桥处道别。
柳树从绽放新芽,到了如今的杨柳依依。
迎来送往的人络绎不绝,欢笑与执手泪眼,互不打扰。
张旭潇洒照旧,虬髯都飞扬起来,同张九龄携手,哈哈大笑:“子寿兄,谭娘子,就此别过,待到有缘时,再聚长安一同饮酒!”
说罢,张旭毫不眷念转身上车,车马进入宽敞的官道,手上挥舞着的杨柳枝,在艳阳下渐行渐远。
翌日,张九龄便将正式入朝当差。
宅子离皇城不远,张九龄无需太早起身,在晨钟响起后亦来得及。
三品以上的大官,他们的宅子在坊的围墙上,可以开一道门随意出入。
张九龄的品级不够,谭昭昭想到快住到终南山的白居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算得上是幸事。
左补阙的差使,进谏推荐官员,进谏惹恼了上位者,举荐错人,举荐人亦难逃其咎,被牵连进去。
处处是暗流,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谭昭昭相信张九龄的聪明,朝食后将他送到门外,道:“大郎去吧,我在家中等你归来。”
张九龄一身朱红的官袍,圆领处露出些许雪白的里衣,与往常的斯文清隽不同,多了贵气与威严。
长安城的官员上朝时,在天气晴好时日,大多骑马。
千山牵马候在一旁,张九龄低头理着官袍,接过缰绳,翻身利落上马,朝她俯身。
谭昭昭仰头,迎着他眼里的笑,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挥手道:“快去吧,别迟了。”
张九龄轻夹马腹,马扬起蹄子,沿着巷曲哒哒而去。
他在马上,不断回头。
谭昭昭立在门外,微笑相送。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梨花瓣,落在了谭昭昭的发髻上。花瓣雪白,乌发如云。
转过角落,谭昭昭的身影便不见了。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他心底。
张九龄转回头,收回视线,定定望着前方。
他未曾告诉谭昭昭,沈佺期判流放时,两个幼子并妻子韩氏一并在其中。
妻子到处求情,拿出所有的钱财,替她与两个幼子求一条生路。
张九龄紧了紧手上的缰绳,他不能让他的昭昭,遭受如此的折磨。
谭昭昭转身回屋,这些时日连着庆贺,吃酒,
道别,喧闹不断。
张九龄同她几乎形影不离,眼下他正式进入仕途,往后的日子,再也不复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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