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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灵晔的鹄白衣袂扫过了凌霄院爬满枫藤的砖缝。
言朝兮已捣完药,索性解下了襻膊,转身对上那道专注的目光:“江六郎若要来拜谒我外祖母,应当先着人递了拜帖,若是来找表哥出游,那这是凌霄院,不是沧澜院……”
她已经与江灵晔退婚,便不好再直呼其名。
南芮的礼数规矩里,倘若不是那么亲近,只要按族中同辈齿序称呼即可。
言朝兮很早就见过那封聘帖:江灵晔,族中排六。
像君都宋家鲁国公府即便与雍州宋家分家,但宋嘉澍仍会被打上宋二郎的烙印。
便是栀宁,若是与宋家不熟的女郎要来趋奉,也得打头来一句“宋十一娘近来如何”。
言朝兮这般称呼,已经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之举了。
“朝朝儿,我就是来找你。”
听见那句“江六郎”,江灵晔心中一刺。
他屈膝坐在墙檐,膝头搁着竹篾食盒,羡春楼刚出炉的莲蓉月饼还带着余温。
庭院里草药香气沉沉,言朝兮的蜜合色襦裙沾着几点碎末,她欲要捻去,顺带留给自己思忖的功夫,却不知不觉抬头时,撞进少郎含笑的水杏眼。
“我明日夕昏便要回君都了,”江灵晔晃了晃手中食盒,打开盖子,“这可是你最喜欢的。”
昨夜驿站,江家已遣了老仆来雍州,家书仅言:“为娘气滞难眠,吾儿灵晔,速速归家。”
江灵晔哪里不知道这又是那色厉内荏的阿母口中托词。
他不是大夫,却做了十七年的儿子兼大夫。
他细细询问老仆退婚一事未果,随即严加逼诱。
果然,江家虽不至于在言叔父入狱时落井下石,但到底敌不过君都流言。
“大夫人是忧于少君前程,万万不可葬送于那舞姬之女身上,是而先斩后奏,遣人去雍州与主事的宋老太君解契,后许家主也应了此事……少君,您还年轻,家主和夫人都是为了您好。”
“这是我与言家妹妹的婚盟!也是我跪下向言叔父承诺此生不负朝朝儿,你们如此做,将我蒙在鼓里,不就是将我当成笑柄么!言叔父擢升时,我阿父与之推杯送盏,言家一朝没落,就又墙倒众人推吗!”
到底少郎意气,他孤身冲到街上,却举目无亲。
江灵晔所幸去了宋家,偷听到几个小婢女私语。
“少君又与言姑娘跪祠堂了,这是第几回了?”
“让我数数……诶,已经是第十一回啦。”
“唉,大夫人肯定是不会让少君吃苦头,我们还是给言姑娘留些饭食好了。”
“就是呢。”
……
江灵晔了然,他心如鹿撞,怀揣着莲蓉糕点溜到祠堂却看到花窗中那副景象时,心跳顺即停止了。
他挂念的姑娘半点不见寂寞忧苦,却盘腿坐在地上,侧脸看起来言笑晏晏,正与身侧光华灿举的少郎共食一只油亮甜香的八宝鸭。
江灵晔知道言朝兮自幼是多么防备他人的姑娘,面上一套,嘴里又一套。
比如他们定下婚约后,他亲手摘下的一兜子丹若,她只小心翼翼拿了一个,后来他问言朝兮丹若果品尝如何,她却疏然回应“如饮甜浆”。
其实那丹若只是中看不中吃,其她拿走丹若的贵女也都苦着脸埋怨他。
那一树的丹若,都酸得掉牙。
那少郎想是看见了夜幕花窗外的江灵晔,还从容地掏出帕子,轻轻拂拭掉面前姑娘沾了甜酱的唇角,随之朝他有意无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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