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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宝贝?"
声音回荡在黑黢黢的房间中,叠在依旧不停的水声之上。
梦里,他连滚带爬地移动到浴室门口,手脚瘫软地推开门,而里边的场景永生不灭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聂斐然不着寸缕地站在镜子前,缝过针的伤口毫无遮挡地裸露在冰凉的空气里,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而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块薄薄的剃须刀片,正在大动脉附近比划和练习。
他看起来一点留恋和惧色都没有,从头到脚,白得像道即将消逝的光。
陆郡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痛得仿佛肝胆俱裂,眼泪瞬间下来,他抬起手臂做出挽留之态,嘴唇着打颤,语无伦次地说:"不要,聂斐然,我求求你,求你不要……"
聂斐然犹豫了一瞬,回头看到他没骨气的样子,呆住片刻,捏着刀片的手停在半空,眼泪随之涌出来。
他突然回过神,借机靠近,一把扑过去握住聂斐然的手臂,动作迅捷地想要打掉他手里的刀片。
聂斐然吃痛,却反应得比他更快,想也不想,翻手就将那片锋利的东西包在了掌心里。
比书房受伤时成倍的鲜血就这么滴滴答答地落在乳白色的瓷砖上,很快汇集成一滩刺眼的红,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吃人怪兽,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他不敢再掰聂斐然的手,提着他的手腕,声音嘶哑悲怆,"别——别用力,求你松手……我不抢了,好不好,我不敢抢了……不要这样……"
而聂斐然逐渐顺着墙壁滑坐下去,他不挣扎,也不放手,咬紧了后槽牙,眼白因亢奋而呈现出充血的红,在与他做最后的抗衡。
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一刻消失了,世界只剩一个光亮的出口。
聂斐然奔着那束唯一的光跑去。
"……别爱我了,恨我比爱我容易。"聂斐然对他说。
他听不太懂,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张逐渐灰败的脸,然后听到聂斐然带着稀薄笑意的话,"都……解脱吧……"
依然是在梦里,他绝望地哭泣。
卧室门突然被撞开,管家打头,接着进来很多人。
尖叫声,脚步声,虚弱的喘息声充满了混乱的空间。
这是困扰他很多年的噩梦中最永恒的背景音。
他钳制着聂斐然的身体,而医生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很快给聂斐然推进一管镇静剂。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软绵绵地摊开,而裹满血的金属刀片就这么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聂斐然终于不再反抗地躺在他怀里。
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浓郁得让人头脑发涨,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漂浮在房间上空,发出刺耳的怪笑,笑他罪有应得。
他们从浴室离开以后,佣人很快打扫干净血迹,又将翻倒的物品归至原位。
一切如新,连房间都重新安排布置过。
他没有选择送聂斐然去医院,而是将医院搬回了家。
他不让聂斐然离开,却再也不敢接近聂斐然。
因为聂斐然在他面前垂死的模样,是梦,也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现实——
聂斐然想要通过死来报复他。
聂斐然竟然认为死亡对双方是一种解脱。
聂斐然要他的恨,不要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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