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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击得游刃有余,三言两语便直击要害。
旁边的齐乐青谨慎给他递了个纸条:韩主任让我记得提醒您,法庭上要坐有坐相,不要靠椅子和跷二郎腿。
“啧。”谌意无奈地把腿放下来,坐直了身体。
审判长说:“辩护人对此条视频还有无质证意见?”
“有。”闻途沉着地开口,“对于公诉人的质疑,我的回答是:第一,法条并没有明文规定多久才算短暂,请问公诉人又怎么来定义‘短暂’呢,第二,剧烈疼痛下动作迟缓,加上李呈昊不停殴打,他当然有可能来不及反应;第三,关贺虽然具有体型优势,但他被抢了刀,又被压倒在地,已经占了下风,此时产生紧张情绪完全能说通。”
闻途径直盯着公诉席的谌意,寸步不让:“我的推测也许存在瑕疵,但我方提出正当防卫的事实,只需达到‘合理怀疑’的程度,我方体系本就无需天衣无缝,然而检方想认定被害人昏迷,需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但公诉人的认定并没有达到法定标准,根据疑罪从无原则,不应得出不利于被告人的结论。”
谌意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望着闻途暗自咬牙。
法庭上只有证据,没有真相。司法工作人员不是神,没人能回到案发现场去查验事实,因此法庭只能通过一个个证据形成的证据链来还原案情。
认定被告有罪,法定由公诉方承担举证责任,列举证据、证明案件事实,必须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即95的证明程度。
辩护人提出正当防卫,属于新提出事实,辩护人可以为之举证,但考虑到律师取证比司法机关取证难度更大,所以辩护人对于新事实的证明标准只需要简单举证,达到约30的合理怀疑程度即可。[1]
审判长说:“公诉人对此条证据还有无质证意见?”
“有,辩护人提出的反驳意见不属于合理怀疑,更像一种诡辩。”
谌意又靠回椅子,毫不迟疑地还击:“退一步说,辩护人提到的短暂眩晕、行动迟缓、木僵反应,都使被害人停止了侵害,‘短暂’确实没有具体数值衡量,但三十秒足够被告人逃离街角,此时紧迫性已经消失,被告的刺扎举动只能归于假想防卫。”
在场人员都能感觉到庭内的硝云弹雨,控辩双方势如水火,完全不给对方留余地。
闻途镇定地回应:“从是否有逃跑机会来判断紧迫性并不恰当,正当防卫是让我们勇于和不法侵害反抗,而不是怂恿我们面对侵害只能逃跑,判断侵害的停止应从侵害人的角度出发,然而关贺是否晕倒在这里是存疑的,况且我们站在上帝视角,当然清楚时间只有三十秒,然而代入防卫人的心理,在紧张的心境下,要求防卫人的主观认识和客观事实完全一致,本就不切实际。”
“好了。”审判长见双方重点偏移,立即控场,“控辩双方仅针对证据发表质证意见,其他的意见留到法庭辩论环节,下面进行下一个证据的质证……”
审判长及时控制住局面,随后安排证人江涵出庭对质。整个质询过程较为顺利,法庭调查结束时已达中午,审判长组织暂时休庭。
闻途和林歆一去了法院附近吃午饭,林歆一跟他说:“哥,您上午发挥得特别好,但是我感觉在庭审过程中,审判长好像更偏向公诉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闻途答:“法官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难免会对案件代入主观判断,但法官是中立的立场,我们不用担心,不过,上午的辩护确实比较艰难。”
林歆一说:“是的,谌检很厉害,质证的辩论可以说是临场发挥,他每句话都能回击到要点上。”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背水一战。”闻途轻笑了一下开口,“选择了无罪辩护,就一定要坚守到底。”
回到法院,距离下午的开庭还有段时间,他们在庭外转了一会儿,随后去了洗手间。
正在洗手台前洗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闻途接下:“喂,妈。”
听筒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儿子,现在在忙吗?”
“在等下午开庭。”闻途关闭水龙头,“怎么了?”
他走出洗手间,驻足在门外的墙边,突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
闻途下意识望过去,随即目光一滞。
谌意侧对着他,站在洗手间旁边的吸烟区,悠闲倚在门框上,正往口袋里摸着什么。
电话那头的母亲说:“你二叔今天和我通电话,他要和二婶离婚了,现在在争孩子抚养权,还有他下的房产不想分出去,闹得不可开交。”
距离仅三四米远,谌意摸出了烟盒,乌黑的眼瞳一转,侧目和他相视,眉宇间是倦懒和随性。
只简单掠一眼,闻途快速扭头,回应电话那边:“然后呢?”
“他想知道怎么才能争到抚养权,还有那房产证上没写你二婶的名字,算不算个人财产。”
“孩子满八岁了,要考虑孩子的意愿,房子如果是婚后购买的,理论上是夫妻共同财产,房产证上的名字不重要,建议他找个专做离婚纠纷的律师。”
灯光把谌意侧脸镀上一层暖白的边,闻途的视线无处搁置,他看了一会儿地面,又不自觉朝上,望向那双藏在西装裤下笔直修长的腿。
“他就是想找你打离婚官司,问你能不能开个亲情价。”
再往上,他看到谌意骨节分明的手指,两根并拢着探入烟盒,指骨处依稀可见青色血管。
探入,深入,烟盒口子被他的指节撑开了一些,又看似随意地搅了几下,最后不急不慢夹出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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