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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不高兴。”她停下了脚步,仰头看他,“为什么?我说的都只是事实。”
远处传来喧闹声,她扭头看了一眼,那里开始围起人,透过一条条腿,她瞧见了女人白花花的乳。房,皮肤细腻白皙,如果不是她所造成的那场爆炸,恐怕那两人还是衣冠楚楚的上等人。
对此,她并没有任何感想,生命本就是一场赌局,你分分钟都有可能跌进泥里。
“你看,她也认为我是对的。”似乎有了依据,她有些骄傲,额头上的痂在作痒。
离烠低下头,将她的头发揉成一团乱:“我没有说你是不对的,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法则,对与错仅靠个人是无法衡量的。”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呢?”
她有些不解,但很快得出答案:“你在可怜他们?这根本是没必要的事,他们以前是上等人,能在喀洛伊法庭当上等人的可没什么好家伙,这顶多是活该,很多人盼着他们掉下来的。”
青年的眼睛深沉广阔,盛着一大盆带咸味的海水。
“不,不是的,我只是感到悲哀。”
“悲哀?”
“是的,悲哀。”头上作乱的手停住了,一点点,他的手掌顺着头发垂下的纹理下滑,停在了她的眼上,遮住那一对异色的三重眼。
眼前的世界只剩滚动的肉红和凑近的温度——他蹲下身隔着手贴上她的额头。
“答应我,永远不要变成那样,好吗?”
“那你希望我变成哪样?”她问,“你真的很奇怪,自顾自地带我看这些家伙的下场,你希望我感觉到难过悔恨吗?我才不会那么蠢,我只会觉得畅快,踩着人的家伙总是会摔下来的。”
“你真是一个莫名奇妙透顶的人了。”
她挣开那片血肉透光的红,向后退了一步,残留的温度经风散去,融在了市集粪便、血肉和体味揉杂的污泥中。
她莫名地烦躁,可在后退后,伴着远去的气息,悔意又升了起来,她抿着唇,盯紧了那汪蔚蓝。
离烠只是弯眼,脸上还是一幅充满耐心的样子,他的眼睛蔚蓝得像海,无边无垠,包容着无数条蠕虫般鼓动的浪,将她的面孔漾开成一片盐水的温柔。
“错了。”他说,只微笑。
“哪里错了。”她不服气反问,鼓了脸。
“哪儿都错了。”他脸上的笑更深更近了,从在阳光下能透过光的虚影凝成实体,“我不需要你为他们感到悲伤,从不,以德报怨这种事是圣人才做的事,不是游侠。”
“那你要我什么?”
她感到了不服气,从一开始,他的话话就透了这个意思,现在又说不是,他到底想要什么?
青年的笑又浅淡下去,一点一点下沉,被一种她所不明白的认真掩盖,当离烠不笑时,是很能带动人的情绪跟着肃穆起来的。
她眨了一下眼,等着他的下文。
青年道:“我要你为苦难而悲怆,为生命的逝去而悲凄。”
盐水浩浩荡荡,淹没一只渺小的虫蚁一样,将她淹没,意识随着浮动而飘动。
“走吧,回旅店去,给你折小鸟。”最后,是离烠最先岔开话题,又牵上了她的手,温度滚烫。
她回过神,仰头看他,得寸进尺:“我要一百只。”
————
规则……是的,规则。
朔星清晰记得青年的声音面貌,当时她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走,灵魂随着蓝色在海里舒展飘浮,一次又一次重播那一句“我要你为苦难而悲忙,为生命的逝去而悲凄”,一次又一次,她仿佛能听到大脑按下重播键的咔哒声。
[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总是做得到的,至少,先从不用杀戮武力解决问题开始。]
[我不明白。]
[你以后总是会明白的。]
一切都有规则,属于它自己的规则,就像杀人是错的,底线是不可触犯的,离烠想让朔星当一个好人,至少,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底线条律,而这最初的一步,就是不去使用杀戮和武力解决问题,不要放纵自己的灵魂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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