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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从高泞手中得来的玉佩举在玛瑙旁,又端着烛台同时照在两块东西上,左右端详,越看越发奇怪。李晚玑还未到能一眼断出是什么料子凿的程度,可此时烛火铺在玛瑙与佩环上,看着却……没有什么差别,就连里头藏着的细微杂质瞧着也大同小异。李晚玑愣了愣,微微蹙眉,险些让烛火烧到佩环下系着的流苏红缨。似是太过难以置信,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最后得到的依旧是相同的结果。若是没放在一起对比还好,可如今他心里认定了,这两块东西是怎么看怎么相像。不可能吧?这不太可能吧?他挤了挤眼睛。对,不可能,不太……可能。他安慰自己道,保不准事情真如他先前想的那样,只是碰巧高瑥宁转卖了玛瑙,碰巧高泞相中了那块玛瑙买来制成佩环,碰巧让他遇上高泞,碰巧高泞在他身边转了几天,碰巧高泞待他特殊,碰巧这块佩环正被他拿在手里……这世间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么?他冲出宝阁,冲回自己屋子里,从柜子里翻出那张被压在披风下,边缘破旧发黄的八卦图。火速撇开挡在身前的椅子,李晚玑从桌上抓起一只茶杯捏在手中,却又瞬间冷静下来,瘫坐在椅子上。生辰八字皆是记在心里的,可他这八年来却从未再去卜过什么。卜第一卦时他还不算摸清了门道,害怕的有太多,他怕他算错了、看错了,他怕再算算出那人死在下一个冬天,他怕再算算出那人殉葬在沙场,他怕再算,算出的皆是与那一卦背道而驰。他很少这么不相信自己卜出来的结果,仿佛只要他不去主动窥探,事情就会如初时那般一帆风顺下去,曾经缠绕他数夜的梦魇就不会发生在现实中。李晚玑垂首不语,双目却是锋利地盯着手中那张被捏的变形的八卦图上。算么?还是不算了?他渐渐失了气力,茶杯被好好地搁置在桌上,八卦图却随着他合上的双眼掉落在地。无声。卢怀钟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随便在街上抓个人都能就着此事聊几句。东街染坊一户于四月前丢了女儿,南街酒肆的女儿约是在五月前一去不返,还遇上个在北边开书肆的,也掺和进来说女儿已有九个月未归家了。理好的名册铺开在高泞眼前,他才切实地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要来得严重许多。就卢怀钟问到的,这一年中走失女儿的竟足足有十三户。原以为西街尾那户人家走失女儿只是意外——年年都有人走失,这称不上是什么大事。可若走失的都是姑娘,还都是刚及笄不久的妙龄姑娘,种种事实揉在一起,只会变成如今摆在他面前,一团肮脏不堪的枯黄花瓣。手指有韵律地敲着木桌,一落一声,良久,他才开口道,“该帮么?”虽是问句,语调确是不容有疑的肯定。杜鸢的失踪多半与这一连串的女子走失事件脱不了干系,衙府放着这么大一桩事不闻不问,想来是牵扯到了些什么惹不起的。只是在皇城眼皮底下干这档子龌龊事,背后之人的身份断不会那么简单。高泞自诩不是一个步步算尽的人,但若结果的“利”能抵消过程中的“弊”,他愿意冒这个险。步步皆是险,也不差这一步。只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现在就将这件事搬上明面来。对方的身份未知,皇城中对此事的态度未知,贸贸然只会将自己推进未知的泥沼之中,行事还是要讲究知己知彼。“接着去查。”片刻后,高泞对着卢怀钟说,“谨记要小心些。”再次踏进云良阁,阁里正在做明日恢复营业的准备。王二见来的是高泞,便没有多问,放他进去了。李晚玑依旧是没有意外地坐在里头。一袭青衣被群花簇拥在其中,本是与身旁的人有说有笑,却又在看到他的瞬间沉下脸。以往哪怕是脸僵了,李晚玑也要对他露着笑,可如今这是转了性子,连装都不愿装了么?高泞默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悦。眼中送入那抹殷红时,李晚玑的脑海里不可自抑地想到那块红玛瑙。本身能力的不足与打磨过的痕迹都令他无法确切断言两者就是同一块料子,可他冥冥中就是觉得……它们是一样的,他们可能,也是一样的。李晚玑那夜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他想了二人一样的姓,小孩改了名隐藏身份,但高泞这个名字中却处处能见到高瑥宁的痕迹——不愿舍弃的姓氏,不愿更改的“宁”。不仅如此,那张开就仿佛会出现的之乎者也的嘴,那初时待人颇为不屑的态度,还有那看人时的眼神,以及二人相同的年纪……自他有了这个想法起,就连两人的笑脸都能在脑海里紧紧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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